“你一个孩子,怎么会出来收药呢?”她又笑问。“反正价格上我是不会短了你的,”林羡避重就轻的答道,“只要你的草药真是好的,价格你来说。”有了这句话做保证,那女子似乎定了心神,加快脚步带着林羡去了她的药园子。药园子里果然林林总总有不少草药,每一样都打理的很好。不过这会儿吸引了林羡目光的是院子角落里一堆兽骨,“这个是什么骨头?”林羡问。☆、那女子回头随意一瞥,道,“都是些陈年兽骨,多是鹿骨,从前有些虎骨,后面都送去镇上卖给药铺了,另外还有些野山猪的骨头,那就是不值钱的东西了。”林羡原本有好几个方子想要做,但就是碍于没有鹿髓等药材,清溪镇上的药铺里有是有,但是量很少,听说多半都给全家这一类有钱人家买回去存着了。且就算有的买,价格也很贵,几块就要小数两银子了。“不知如果你们直接拿去城里卖给药铺,是怎么算价格的?”女子见林羡似乎对这些骨头有兴趣,便停下脚步回头和她认真的说起话来。“价格这个是我丈夫知道的,他现在还在山里头打猎,约莫天黑之前会回来,你若是能等,到时候问他?若是要将骨头拿去卖的话,他都是先在家将骨肉分离,骨头和肉分开按斤称两的算。”林羡有些为难,“今天晚上必须赶回家里去了。”她出来前和靖哥儿说过的来回两天就回去了,林羡心里也担心林靖一个人在家里不安全。萧祁文倒是一派轻松,“也不着急,再留一天也无碍。”那女子笑着将林羡往里头引,抬手一样样指过去,“这些都是我从山里挖来挑着品相好的种下来的,打理了有几年了,现在看着也讨喜不少。”林羡低下头仔细查看那泛出绿意的叶片,每样都和自己在书里看到的对照过去。每看一个,林羡的心里就松快喜悦一分,这里的药材品质的确很好,和她从前在药铺里买的没法比。“这个怎么算价钱?”林羡于是问。女子对此早有打算,立刻接道,“要分干湿两种了,新鲜的水分大,价格就便宜些,晒干的分量轻,价格就要贵一点了,反正两个价格都摆出来,一种药放到不同的方子里也分干湿,全看小娘子你自己的意思了。”林羡点头,后头一连又看了十几种,均是品相上乘,便更加满意了。兴许是见林羡真心想买,那女子略一犹豫以后,站在药园子门口对她道,“小娘子若是还有心看药,我在靠近山里边一些的地方还有些少见的药材,山脚下中不活,都是要半山腰上才有。”萧祁文原本懒懒散散的动作这才舒展起来,眸子往不远处的山上一瞥,飞快的判断了地形与山上有埋伏的可能,断定事情没有异样以后,他收回目光,“你若想去就去,我陪着你。”林羡也正好回头看他,见萧祁文这么说,心里大定,另一边也心痒的想看看剩下的那些药材是什么。三人沿着山路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才绕到那处山腰上的药田里。“这路平时只我一个人走,前些年还有不少猛兽,后面我家郎君在这里放了不少捕兽夹,几只老虎都迁移到了另外的山头这才好了些,只不过时常还是有禽兽作怪,”女子一边推开药园子的篱笆门,一边解释道,“不过这样也好,村民不敢轻易过来,省事儿不少。”林羡因此露出疑惑的目光。似乎这家人与山下村民关系很淡?前头在山下问药时就有些奇怪,现在回想起来就更明显了。“我和我家郎君都是外姓人,不算山下村子里的,”女子解释道,“我们祖上在京城,后面随着他们迁移回来的。”她的话音一落,随着篱笆门的缓缓开启,整片药园子就落入了林羡的目光中。“这,”她的视线才扫过去,立刻吃惊的吸了一口气,“这些草药我在书上见过,药铺里都寻不着的,怎么你这儿都有?”女子对林羡小小年纪就懂行有些没预料,但随即也露出自得的神色,道,“这园子里不下百中草药,只是我每样都种的不多罢了,药铺没有半点不奇怪,这些药可都是我家祖上从京城那边的药园子里带出来的,两代人幸苦存到如今,都是做药种放着的,传到我身上已经是第三代了。”“这些本来是不指望着卖的,照老人家的话来说么,就是怕这药别的地方再找不着,这儿又断了,真真造孽,不过要我说那都太过顽固,赚了钱才能多种,后头保存才能好不是……”她絮絮的说了一通,却见林羡已经浑然忘我的低头捻着一小片草药的叶子仔细查看,脸上的神色又惊又喜,连带着眼眶都竟有些泛红。“哎,你……”女子踌躇一会儿,觉得林羡有些奇怪,“你小小年纪,今年才几岁呀,怎么会对这些东西有兴趣呢?”“在家里看了基本医书,渐渐觉得这个有趣了。”林羡抬起头,回答的颇为含糊。女子闻言,脸上的神色有些淡下去,她直起腰板抿唇道,“若你只是大户人家想买回去玩玩的,我不卖给你,虽然如今我家过的落魄,但是当年在京城的时候……”她的声音低下去,觉得和林羡这么个半大孩子说这些也没有用,干脆就停了。不过她反复提到的京城与药园却引起了林羡的兴趣,她试探着开口问,“娘子说你家祖上在京城生活,又是专门打理药园子的,怎么会回来?”“主人家里要回来了,自然就跟着回来了,后面主人家开恩免了奴籍就自己出来过日子了。”女子道。“传闻京城曾经有个声势不得了的铺子叫‘馥郁’不知娘子有没有听过?”林羡心中一动,问的越发直接。“自然听过!那就是曾经我家祖上的主人家开的。”女子笑道,“当年京城盛景,我祖父在我小时候和我不知道说过多少遍哩,王侯将相都是一药难求的。”撞上来的巧合也莫过如此了,林羡心里波涛汹涌,抬头声有笑意,字字掷地,“那你这药园子从此以后要有大用处了。”一番关系梳理后。原来这女子名叫孙香织,祖父辈儿的正是跟着林羡祖父打理药园的。当年林家散了家奴,那些仆妇多半都往自家家乡跑,只孙家在恢复本姓后还愿意跟着林家往江南迁移。如今几乎还将曾经的药园子完整留种下来,更就是让人不得不钦佩了。而在得知林羡就是林家人,而林父也早亡后,孙香织竟一概前面的冷静,拉着林羡的手哭个不住。“我多年前,还是很小的时候去镇上见过你父亲一次,那还是给我祖父带着去的,转眼都十五六年了,后头祖父离世,我嫁人,物是人非,没想到已经成了这样。”“世事难料,”林羡还是温和的笑,“现在看来一切还好。”孙香织点头,“还好还好,还有你在,我也算有了主心骨了。”这片药园子本来就是林家人曾经让孙家人打理的,里头的许多中草药基本上除了用来做脂膏无他用。这么多年也就是还存着一个林家可能东山再起,重现当年荣景的念头,要不然孙家也没得这么一咬牙干这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如今知道林羡还有恢复家族产业的打算,可不得让人松一口气?因为这一重关系,药草的事情是没了,不过要敲定的事情却多了。那药园子里的百种草药虽然现在种植的面积还小,但是少也能拿出一点来用,加之孙家人从前每季度的收获也都好好保存着,对林羡现在来说是不缺用的。后头要怎么给林羡送草药,每次多少,带些什么,这些事情还没聊通透天就差不多黑了,于是原定要走的计划不免就再拖了一天,要第二日早晨再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