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以左念的自傲,他如何能忍受自己一直与前人都在同样的地方止步不前?
&ldo;功法达到十层后,可与天地共生共存,此境界为&lso;天地同寿&rso;。&rdo;十二楼成立至今百余年,除了一位绝世高手达到过,再没有人能突破第十层,追求到传说中的天人合一。
左念在此处停滞不前七年,没了渡心丹,他还能逆天而行吗?
天地同寿……闻笛收敛了笑意,摇了摇头。
&ldo;这太荒唐了。&rdo;他想,&ldo;当今天下的顶尖高手,竟然连这一层也看不透!&rdo;
他站起身,慢慢地走回自己的厢房。闻笛掩门后伸手去拿蜡烛,屋内却突然亮起一点豆大的烛光,映出半边昏黄。
闻笛眯眼看清坐在当中的人,不由得拧起眉毛:&ldo;你怎么来了?&rdo;
坐着的人一身夜行衣,大半夜的也用面纱遮去了原本的样子,声音竟还带笑:&ldo;闻少侠不要如临大敌嘛,事情不是很顺利吗?一切都如你所愿。&rdo;
闻笛站在原地没动:&ldo;我们有过约定,事成之前你若要见我,须先传信。&rdo;
那人轻笑一声:&ldo;我还道闻少侠已经忘了呢。&rdo;
状似回过了神,闻笛顺手端起旁边的一个杯子,小指扣在杯底,已经悄无声息地摸出一枚无常钉,平静道:&ldo;尊师许了我好处,我自然不会忘记。但《天地同寿》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到手的,否则以尊师的本事,何不自己去取了来?&rdo;
&ldo;闻少侠舌灿莲花。&rdo;那人不骄不馁,兀自道,&ldo;方才做了一回梁上君子,听见左念喊你去查宋敏儿的刀。敢问闻少侠,你如何查?&rdo;
闻笛道:&ldo;杀人的不是我,偷走刀的也不是我,我有什么不敢查的?玄黄,此事不劳几位费心,更无须你多言,五天时间够做很多事了,比如……找个替死鬼。&rdo;
叫玄黄的人手指轻轻地在桌面敲了几下:&ldo;你做事自然滴水不漏。&rdo;
闻笛:&ldo;不过我倒是有一个疑问,十二楼和华山派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我们刚到临淄,他们的长老那么巧就被人杀了?&rdo;
&ldo;怀疑我搅浑水?&rdo;玄黄惊诧一瞬,复又泰然自若起来,&ldo;闻少侠,此事可真是太冤枉了,那华山派烂泥扶不上墙,根本犯不着我们为此费神。&rdo;
闻笛不语,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
玄黄:&ldo;罢了,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华山派同我们没关系。不仅如此,我今日前来,还要给你一个建议。&rdo;
闻笛差点笑了:&ldo;你要帮我?太阳从西边儿出来了吗?&rdo;
玄黄道:&ldo;华山派此事本就冲着十二楼来的,幕后操控的指不定就是席蓝玉。他们死的那个长老与赵炀一贯不和,赵炀仗着席蓝玉撑腰,把他做了北川学门也不会说什么‐‐丁大点事,你略微做戏便是了。&rdo;
闻笛:&ldo;哦?愿闻其详。&rdo;
玄黄沉声道:&ldo;清谈会前,你抛出那个替死鬼,撺掇左念上门给华山派赔礼,我自有手段让赵炀届时跳出来。如果席蓝玉当真不知情,我再挑起事端,届时你设法被他刺一剑,激化十二楼与北川学门的矛盾,左念心疼你,自然会出头。之后,你以疗伤为名,去找左念要《天地同寿》‐‐我们得了秘籍彼此双赢,就别耍心眼了。&rdo;
听了这句不成器的威胁,闻笛略一思索,到底没拒绝他的建议:&ldo;你让我挨一剑,这牺牲可大多了,希望事成之后尊师能多体恤我,最好再把那书册借来看看。&rdo;
玄黄怒道:&ldo;闻笛,人心不足蛇吞象!&rdo;
闻笛好整以暇:&ldo;目前至少是你们有求于我。而就算不与你们合作,我也有的是办法达成自己的目的。只是我等得起,尊师等得起吗?他想必都快急疯了吧?&rdo;
话音刚落,他侧身闪过一枚银针,扣在杯底的无常钉立刻朝着玄黄而去,破空声过后闻笛听见一声闷哼。
应该是得手了,但他不敢大意,一只手按在了刀上:&ldo;赵炀之事多谢公子提醒,夜深了,你我共处一室难免有些荒唐,不送。&rdo;
玄黄一言不发,起身翻窗而去。
闻笛这才松了口气,重新点了一盏灯。他举着灯走到方才玄黄坐过的地方,那杯茶没被动过,他端起来嗅了嗅,一挑眉梢,拿起那个茶壶走到窗边,尽数摔了出去。
听着粗瓷破碎的声音,闻笛莫名有些悲凉。他长久地凝视自己脉门,直到感觉夜风冷了,才重又坐回榻上。
以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换得盛天涯手中半卷精妙绝伦的秘籍……如今修为越发精进,但与虎谋皮怎能长久?
闻笛慢慢闭上眼吐出一口气,强迫自己从这些疲倦的事中抽离,转而去想柳十七。
他像只有一个自己知道的秘密,每当想起,闻笛都会稍微收敛心头的阴戾,能够让他静下心来。
隐姓埋名,连最初的姓氏都舍弃了。他一点一点地攫取权势与旁人的信任,伪装成最完美得体的样子,的确也是为了和柳十七共同的血仇‐‐纵然柳十七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还以为那次撞破的事是个意外。
&ldo;就别让他知道吧。&rdo;闻笛暗想,&ldo;这些事我都做了,不去脏他的手。&rdo;
西窗外,一颗星辰划破夜空,闻笛抬头一望,记起仿佛很小的时候也是这么一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