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城推开他,匆匆进去,发出一声野兽般的痛苦低吼。沈默生懵懂,却也知道这是不详的征兆。她呆滞的挪动自己僵硬的双腿,见到母亲最后一面。
她脸上有孕妇的淤肿,上次见面已经是两个月前,那时候她还会对沈默生笑,打趣道:&ldo;给你生个弟弟好不好?到时候要学做个好姐姐。&rdo;
现在她说不出话,手指颤抖,朝外招手。沈默生知道,她是让自己靠近。
她走过去,手被拉住,那只手没什么力道,可以轻易挣开,但她没有,由着妈妈握住。方才的懵懂此刻一扫而空,她心中知道有些东西要破碎了。
薛静笑的苍白,声音虚浮无力,像是踩在棉花上:&ldo;你以后要受苦了……&rdo;
沈城哀嚎。
薛静将目光转向她,做最后的叮嘱,渴望这个男人能够对她的骨肉好一点:&ldo;答应我,对默生好一点。&rdo;
沈城点点头。
在听到回应后,她看向床尾,眼睛中爆发一抹光,沈默生心中咯噔一声,握着妈妈的手不由自主的用力。
&ldo;我……啊……&rdo;
她似是呜咽,只是这呜咽半途而废,没能囫囵的吐出来,旁人听得出伤心,沈默生听到的是不甘。这个女人拿事业赌的二胎,终究输了命运一筹,生下的是个男孩,但一出生就是死胎。
而她为此赔上性命。
沈默生挨了一巴掌,她的父亲瞪着她,眼睛通红,如同一头发怒的雄狮:&ldo;哭,你为什么不哭?&rdo;
她哇的一声哭出来,眼泪&ldo;唰:的掉下来,先是滂沱大雨,后是蜿蜒细流,哭的面色涨红,喊妈妈。
沈城伤心是很伤心,但很快就走了出去,证据就是没过几个月,他再娶,又过了几个月,沈默生有了个弟弟。那时候她刚好要上五年级,听到消息,并不是很想回家,特地饶了一圈,看到一家书店,走了进去。
人迷茫困惑的时候,总要有所诉诸,有人求于工艺,有人求于宗教,有人纵情声色,有人潜心向学,有人向上,有人向下。
沈默生拿起一本书,假模假样地看,开始眼角不停的瞅店老板,怕她赶自己走。后来被故事吸引,忘乎所以,等回过神来,发现快到下午上课的时间了。她两腿发麻,如千万蚂蚁啮咬,那瞬间,真是恨不得将这双腿给砍了。她扶着展台的一角撑着自己的身形,结果不小心将书扫到地上,不好意思地将书捡起来放回去摆好。
书店老板走过来,沈默生心跳速度加快,口干舌燥,很是紧张。
她囊中羞涩,没钱买书,甚至连身上的衣服都是前年的。
&ldo;对不起。&rdo;沈默生嗫嚅着道歉,声如蚊呐。
这么小的声音,店老板还是听见了,对她笑笑,说:&ldo;没事,去上学吧,这里我来收拾。&rdo;
沈默生朝她鞠了一躬,拔腿就跑,跟野小子似的。她撒疯跑到学校。刚坐到座位上,上课铃响了。急急喘几口气,听到心脏砰砰砰砰的跳,全身大汗淋漓,冒着水汽。
那天下午她没听老师讲什么,满脑子都是小仲马的《茶花女》,就像进入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一个此前她从未了解,也没有机会了解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