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任太尉的年轻权臣在焦土旁跪了整整一夜后,转身投入朝堂,筹备扶通王为帝之事,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风声传出帝都,各路诸侯震动,一时间天下不安……
……
“醒醒、醒醒。”
季沧亭自残梦里睁开眼,她的皮肤还依稀记得那一夜宫中水渠的冰冷,眸中那一丝血煞之气还未褪去,吓得穆赦一抖。
“有没有人说过你瞪人时很凶?”
季沧亭眼底的目光一敛,徐徐转为慵懒,揉了揉酸痛的肩膀道:“怎么了?”
“不怎么,咱们到地方了,他们说这儿叫什么‘北山行宫’,咱们下去瞅瞅……”
行宫素来只有皇帝或地位高贵的皇族才有资格入住,大越卫氏皇族几经内外之乱,血脉寥寥,断不可能出现在建昌,他们这些大夫却是被直接召来行宫,可见行宫里现下居住之人是何等藐视皇权。
一路上谈笑自若的那些大夫们纷纷噤声,跟着侍卫的指引下进了行宫。
这北山行宫从□□皇帝时便在了,后经历代修缮扩建,已成帝王南巡必经之地。如今时节正当深秋,霜桂送香,满塘红叶,让穆赦一路看花了眼,直到被安排进一个精致的小院里,还在啧啧称奇。
“我改主意了,你说的这个叫庾光的节度使想造反我就真的跟他造反去,到时候混个皇宫住住岂不是美滋滋?”
季沧亭见他自我陶醉,没有多言,从他的行囊里翻了翻,找出一个竹筒,皱眉闻了闻,道:“易容粉是不是这瓶儿?借我用用。”
穆赦:“你用这干什么?这粉儿敷脸的话,一个月洗不掉的。”
季沧亭:“我怕被反贼看中了美貌,万一捉到宫里当娘娘——”
“滚滚滚,你那易容术丢我人,一会儿我亲自给你整脸。对了,这几天风尘仆仆的,没来得及治你的腿,你先进屋拿药料泡会儿手脚。”
季沧亭很快被赶进屋里,屋内陈设虽简单,却也干净周到。听着外面传来穆赦各种抱怨找不到东西的动静,季沧亭笑着摇摇头,烧了点热水,将一大包灰紫色的药粉倒进热水里搅匀,随后褪下鞋袜,把足踝泡进药水里。
她的腕脉和脚筋上各有一道深深的伤痕,伤口细小难以辨认,下刀的位置却是极端毒辣,并不像是经年的交战中所受,而是被人故意废去。
显然下手的人最是忌惮她的武力,怕她逃走,可她终究是逃出来了。
“……可惜了,可是有多少匈奴,曾对这只手挥出的铁枪闻风丧胆呢。”
泡着手脚的药水凉了后,穆赦风风火火地提着一大箱药品进来,像翻猪肉一样来回查看她手脚的伤势,看样子十分满意。
“不是我吹,单本蛊师这七毒续脉散,那些老头想秃头都未必研制得出来,寻常人像你这样的早废了。”
季沧亭道:“那我什么时候能抡石锁?”
穆赦:“你要是能接受我的龙蚕蛊王,莫说抡石锁,就是赤手空拳撬人城门也是……”
季沧亭:“你上回还说吃了你养的蛊王人是变强了,可脑子也变傻了。”
穆赦:“变傻有变傻的治法,强才是永恒的——”
季沧亭:“朕意已决,不必多言,搞快点给朕整。”
穆赦的医术涉猎极广,上至疑难杂症,下至美容养颜,造诣之深,俱已入化境。这易容粉自几十种药物毒物里提取,辅以揉骨手法,可让人肌理产生轻微的变化,持续一月之久。
季沧亭生着一双极有压迫感的凤眼,让常人很难和她对视超过两息。她不笑的时候沉静端肃,似有些不怒自威的气质,笑起来却隐约见得两颗小小的虎牙,一下子冲淡了这副煞艳容貌带来的凌厉感。
“……我觉着吧,还是不能弄得太过,虽说没什么人注意你,但也最好别让队伍里的人发现换了个人,不好解释。”
两个时辰后,季沧亭接过穆赦手里的铜镜看了看,他动的地方不多,却都十分巧妙,单看这容貌,故人乍一看或许觉得眼熟,第二眼便会觉得错认了谁家的碧玉佳人。
季沧亭觉得挑不出什么错儿,又照了一会儿,对穆赦道:“挺好,就是能不能想法子,把我眉间的朱砂痣去了?”
“不成,你这痣是小时候刺上的,染料已入皮下印堂穴,随便乱动非死即傻,你拿条发带遮一下算了。”
季沧亭安下心来,也或许是行宫的氛围有一种令人熟悉的安心感,待头一日收拾罢,她一把老骨头便一觉歇到次日晌午,直到穆赦在门外敲了第三轮门了,才慢悠悠起了榻。
“怎么气哼哼的,那贵人是美着你了还是丑着你了?”
“我都没见过病人是人是鬼!就被一匹马咬出来了!岂有此理!”
穆赦一大早就说跟人出去,想见识见识那个被十几个大夫伺候的娇滴滴贵人,却不想到了贵人院中,人还没见到,便瞧见通往贵人居处的走廊中间站了一匹高头大马。
这马鬼的很,堵在他们必经之路上,见到扛药匣的人便咬,逼得群医纷纷退散。府中侍卫也派了人来想把那匹马牵走,哪知这马身姿飘逸,走位风骚,一时竟无人驯得住。
穆赦当时气得想放蛇咬它,却被告知这马乃是御马,身价不菲,地主庾光庾大人在外,谁也做不得主,哪怕是剐了蹭了,都得赔一半的诊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