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时分,终于回到了官道上。
前后辽夐宽阔,不见人烟,竺兰四顾之下,没见到任何一缕炊烟,想或是要在野外打地铺过上一夜。她自然是不打紧,可魏赦伤势没有复原,更深露重,怕他又感染了风寒,没能扑灭的箭伤又反扑回来,茫然无比。
魏赦一臂搭在竺兰的肩上,撑着她,微笑道:“也不打紧,再走一程,若还是没有人家,野外也不是不能睡。”
说完又补了一句,“我从前倒也一直这么睡的,没出大事。”
他满嘴里没一句实话,竺兰才不会尽信。
正不知所措着,忽听到身后传来悠悠牛铃声,没想到这官道上这时候还有人!
竺兰转身,只见一庄稼汉子拉着一架板车,正吭哧吭哧地往回赶路,板车上坐着一个布衣妇人,约莫三十上下年纪。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妇人的丈夫任由她如此使唤,本应也算是一件幸运之事了,她竟不停地抹泪,不停地哭,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竺兰动了心思,朝那庄稼汉和妇人靠了过去。
“这位大哥……”
竺兰起头,温柔热切地唤他,充满了示好的意味。
但那庄稼汉一见了她,就立即停止了拉车,“你……是……”
他夫人在他一停车之际,就破口大骂起来,骂声极其难听,但口音却极为熟悉。
竺兰一愣之际,那庄稼汉放下了板车,转身扶住险些滑倒的婆娘,惊喜交集地道:“老婆!你快看一眼,这是谁!”
竺兰更是惊愣,没想到这竟是认识的人?
他老婆骂骂咧咧地推开了他搀扶的臂膀,一把将碍事的男人推开,心里也揣了念,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没想到一见竺兰,顿时目光发直:“小牛?你怎在这!”
“豆花嫂?”竺兰也怔住了。“是你?”
豆花嫂的丈夫她没见过几次,眼生,但豆花嫂从前在村里最是帮助她们的了,十多年的交情,竺兰绝无可能离开了几年便不记得了。
“唉……一言难尽……”
豆花嫂说着又哭了出来,以手掩面。
“我们家本就穷,穷得快过不下去了,这才和我男人两个做起了渔网的生意,还不是听说江宁那边有出海口,渔船也多,渔网的生意极好!我和我男人前前后后,忙活了几个月,手全磨破了,才编了那十车的渔网啊!我俩铁了心把所有的家当拿了出来,雇了车要前去江宁,谁料半道上遇上那群天杀的劫道!全给我抢了啊!没人性!恶贼!”
她说得断断续续的,竺兰也大致听了明白。
又看向庄稼汉,他满面愧色,抬不起头来。
豆花嫂说着恶狠狠剜了他一眼扑了上去扭打起来,“都是你!都是你这个没用的窝囊废!你要是会点儿拳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