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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第1页）

正文第八章吉日良辰（2）

洞房外，庭院中，佳木葱茏，繁星满天，一阵微风吹过，突有几条黑影翩然落下。

柳鹤亭心头虽沉重，脚步却轻盈，随着雪衣人走出廊外，&ot;万胜神刀&ot;边傲天满腹闷气，无处可出，瞪了梅三思一眼，低叱道：&ot;都是你闯出来的祸事！&ot;梅三思呆了一呆，他心直思拙，竟体会不出边傲天这一句低叱，实是指桑骂槐，只觉心中甚是委屈，方待追踪出去，突地身后衣襟被人轻轻扯了一下，回头望去，只见那善解人意的女孩子夏沉，不知何时走到他身后，轻轻道：&ot;梅大哥，你过来，我有话告诉你。&ot;梅三思纵是怒火冲天，见了这女孩子却也发不出来，只有俯下身去，夏沅附在他耳畔，轻轻道：&ot;方才那个穿白衣服的人欺负了你，你想不想把他赶跑？&ot;梅三思浓眉一扬，大声道：&ot;当然，难道你有……&ot;夏沅轻轻&ot;吁&ot;了一声，接口低语道：&ot;轻些！我当然有办法。&ot;梅三思压低声音，连忙问道：&ot;什么办法，快说给你梅大哥听！&ot;他声音虽已尽量压低，但仍然满厅皆闻，群豪俱都移动目光，望着他们，夏沅明亮的眼珠一转，低声又道：&ot;等会你追出去，只要问他三两句话，包管那穿白衣服的人调头就走。&ot;梅三思目光一亮，忍不住脱口又道：&ot;什么话？&ot;夏沅眼珠又转了两转，悄悄将梅三思拉到一边，在他耳畔说了几句，梅三思的面目之上，果然不禁露出喜色！

走到宽阔的前院，雪衣人突地停下脚步，冷冷道：&ot;今日是你的吉期，我不愿与你动手！&ot;柳鹤亭剑眉微轩，沉声道：&ot;今日你好意而来，我也不愿与你动手，只要你将掌中之剑，交还原主——&ot;雪衣人霍然转身，目光如刃，柳鹤亭当作未见，缓缓道：&ot;而且不再与我宾客为难，我必定以上宾之礼待你。&ot;雪衣人冷笑一声，接口道：&ot;如果不然，你便一定要出手的了？&ot;柳鹤亭道：&ot;正是！&ot;这两字说得断钉截铁，当真是掷地可作金石之青！

雪衣人眼帘突地一闭，瞬又睁开，目中精光四射，这一开一闭动作间的含意，竟似乎在对柳鹤亭的作法表示惋借。柳鹤亭暗叹一声，面上不禁为之动容，要知世上绝无一人能够完全&ot;无畏&ot;，只是有些人将&ot;生&ot;之一字，远较&ot;义&ot;字看得轻些，他勉强抑止住心中翻涌的思潮，只是冷冷接口道：&ot;但此间非你我动手之地，门外不远，便是城郊，虽无人迹，但秋月繁星，俱可为证，今日之事，全由我作一了断，无论谁胜谁负，你均不得再对他人妄下杀手。&ot;雪衣人道：&ot;好极！&ot;他这两字亦是说得截钉断铁，但忽又叹息一声，缓缓道：&ot;你原可不必如此的！&ot;他行止、言语，俱都冷削无情到了极处，但这一声叹息中，竟含蕴惋借、怜悯、赞许、钦佩，许多种复杂而矛盾的情感。

等到这一声叹息传入柳鹤亭耳中时，他心里也不觉涌起了许多种复杂的情绪，他心中暗道：&ot;我岂非亦是原可不必如此？&ot;但他只是将这句话变做一声长叹，而未说出来，于是二人一起举步，穿过木立四周的人群，向外走去，二人的步伐虽然一致，但处世的态度却迎然而异！

突听身后一声断喝：&ot;慢走！&ot;两人齐地止步，只见梅三思大步奔出，雪衣人斜目一望柳鹤亭，柳鹤亭愕然望向梅三思。

但梅三思却不等他发话，便已哈哈笑道：&ot;白衣兄，你自命武功高绝，学问渊博，此刻我且问你三两句话，你若能一一回答，那么你自狂自傲还能原谅，否则便请你快些出去，休得在此张牙舞爪！&ot;柳鹤亭心中却不禁为之一动，见梅三思笑声一顿，神色突地变得十分庄严肃穆，正容缓缓道：&ot;武学一道，浩翰如海，自古以来只有儒、道、释三字差可比拟，尤其佛教自大唐西土取经归来后，更是盛极一时，繁衍演变，分为十宗，而有大乘、小乘之分，此等情况，正与我达摩祖师渡江南来后武学之繁衍演变毫无二致。&ot;说到这里，他语声微顿，但四下群豪，却已一起听得耸然动容，雪衣人目中的轻蔑之色，也不禁为之尽敛。

只听梅三思略喘息一下，接口又道：&ot;而佛家有大乘、小乘之分，武学亦有上乘、下乘之别，所谓内家、外家、北派、南派，门派虽多，种类亦杂，却不过只是在下乘武功中大兜圈子而已，终其极也无法能窥上乘武家大秘之门径，但世人却已沾沾自喜，这正是雀鸟之志，不能望鹏程万里！&ot;他面色庄穆，语气沉重，滔滔不绝，字字皆是金石珠玉，句句俱合武家至理，满厅群豪，再无一人想到如此一个莽汉，竟能说出这番话来，不禁俱都为之改容相向，柳鹤亭暗叹一声，更是敛佩不已。

雪衣人木然未动，目中却已露出留神倾听之色，只听梅三思干咳一声，毫不思索地接口又道：&ot;武功上乘，以道为体，以法为用，体用兼备，性命力修，而下乘之武，未明真理，妄行其是，拔剑援拳，快意一时，徒有匹夫之勇，纵能名扬天下，技盖一时，亦不能上窥圣贤之堂奥。&ot;柳鹤亭叹息一声，只觉他这番说话，当真是字字珠讥，哪知他叹息之声方过，他身侧竟又有一声叹息响起，转目望去，却见那雪衣人竟已垂下头去。

梅三思一挺胸膛，朗声又道：&ot;上面两个问题，我已代你解答，如今我且问你第三问题，你若再回答不出，哼哼——&ot;他冷&ot;哼&ot;道：&ot;你之武功剑法，可谓已至下乘武功之极，但终你一生，只怕亦将止于此处，日后再望更进一步，实是难上加难，但你不知噢悔，反而以此为傲，唁唁狂声，目空一切，宁不教人可叹可笑！&ot;雪衣人目中光采尽敛，梅三思冷笑又道：&ot;我且问你，武家上乘、下乘之分，分别何在，你可知道么？&ot;雪衣人默然不语，梅三思沉声接道：&ot;武功有上乘、下乘之分，正如儒有君子小人之别，君子之儒，忠君爱国，守正恶邪，务使泽及当时，名留后世，若夫小人之儒，惟务雕虫，专攻翰墨，青春作赋，皓首穷经，笑下虽有千言，胸中实无一策，且如扬雄以文章名世，而屈身事莽，不免投阁而死，此所谓小人之儒也，虽日赋万言，亦何取哉！&ot;此刻他说起话来，神情、语气、俱都沉穆已极，言论更是精辟透彻无比，与他平日的言语神态，简直判如两人，群豪一面惊奇交集，一面却俱都屏息静气地凝神静听，有的席位较远，不禁都长身而起，走到厅口。

梅三思顿了顿，又道：&ot;武家大秘，共有八法，你能试举其一么？&ot;雪衣人霍然抬起头来，但瞬又垂下，梅三思冷笑一声道：&ot;所谓上乘武家大秘八法，即是以修神室，神室完全，大道成就，永无渗漏，八法者，刚、柔、诚、信、和、静、虚、灵是也，尤其刚之一法，乃神室之梁柱，此之为物，刚强不屈，无偏无倚，端正平直，不动不摇，其所任实重，其实尤大，神室斜正好歹，皆在于此。&ot;语声一顿，突地仰天大笑起来，大笑着道：&ot;神室八法，你连其中之一都无法举出，还有脸在此逞强争胜，我真要替你觉得羞愧。&ot;笑声一起，他神态便又恢复了平日的粗豪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