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刚过辰时,马车在大街上走,车夫赶得很慢,几乎感觉不到颠簸,周围都是热闹的叫卖声。明月很少这个时候出门,听着外边嘈杂的声音,闻着帘子外边食物的香气,感到非常的陌生与新奇,但是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了谢琅玉身上。
他方才没应声。
明月看着谢琅玉,犹豫着又叫了他一声。
谢琅玉闭着眼睛,靠在车壁上,并没有回应。
赵全福看了会,小声道:“睡着了。”
明月看了他许久,失落地收回了视线。
车架很快入了明府,直至垂花门前停下,明月先是回了自己的知春院,倒头睡下了,直至下午用膳的时候,老夫人院里的嬷嬷来催了好几次,明月这才起来,
明月睡了这样就,人都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又想起谢琅玉,他还要办事情,也不晓得现在是什么状况。
翡翠捡了小袄给她穿,边道:“昨日那件鹅黄小袄,多漂亮啊,腰上都沾血了,该是洗不走了,难得穿件新衣裳呢……”
明月坐在榻边,拿秋雁拧的热帕子擦脸,这才觉得舒服一些了,呼了口气,觉得浑身懒洋洋的,道:“潜哥儿好了,百八十件小袄也换不来的。”
翡翠也笑,“冤死人了,奴婢可不是心疼一件小袄……方才两个姐儿都上门了,要来看您呢,叫奴婢拦了,估摸着待会还得来。”
明月烦得很,把帕子递给秋雁,道:“真是整日闲着,合该叫舅母找点事情给她们做。”
两个丫鬟都忍笑。
明月梳妆了一番,翡翠从床头把一个红木箱子拖出来,直犯愁,“这龙凤被可如何是好,这才绣了个尾巴呢,您一点也不上心……”
明月笑着穿鞋,道:“我手又不得劲,拿不住针,可不得好好修养,万一绣坏了,还得从头来一遍……”
翡翠无奈,把被子拿出来打了几下,“您就推吧,到时看谁着急。”
收拾收拾,又碰上庄子的管事送了一车菜和橘子来,瞧着水灵灵的,府里到也不缺这两根菜,就是自个庄子上种的,瞧着稀奇。
那管事神龙不见尾的,垂花门都没入,人就走了,明月还想着探问庄子上的情况呢,也没留个只言片语。
明月叫翡翠把菜分拣了,橘子装了几框,几个兄弟姊妹的房里都送一些去,吃个新鲜。
明月也不耽误,连忙便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昨夜的事情都瞒着老夫人,今个潜哥儿脱了险才叫她晓得的,老夫人这会便十分后怕,晓得几人都劳累了,忍到了下午才来传唤。
明月入了院子,丫鬟挑了帘子迎着她进了内室。老夫人身体不好,抱厦里坐不住,就常常坐在窗边的美人榻上。
这会就靠在美人榻上,歪着身子就着光看本子呢。
现下已经是下午了,这屋里昏暗,明月一见就哎呀一声,叫李嬷嬷赶紧点灯,自个往榻边坐,“您真是的,差这一点灯油钱吗?可别坏了眼睛。”
老夫人笑眯眯地放了本子,看着李嬷嬷点灯,边道:“我就是懒得叫她们点,来,过来坐,瞧你这小脸。”
明月便往老夫人身边坐了坐,把脸侧着给她看,道:“我一觉睡到了现在,脑袋还有些发昏呢。”
老夫人细细地打量她的脸色,心疼道:“待会回去再睡……今年不好,净是走霉运了,瞧,这眼下青黑的,熬得伤了元气,叫厨房熬汤给你补补气……潜哥儿那如何了,你三舅母底下不忙吗?有时间成日守在那?何不赶紧把哥儿接回来,留在那真是膈应的慌……”
明月握她的手搓了两下,“都安排好了,您放心吧,潜哥儿现下就是要静养,昨个着实吓人,但愿日后都平安和顺……三舅母陪几日,便要带他回县里的,不会长留在李府的。”
老夫人这才满意,把手里的书递给李嬷嬷,又问起李夫人,“她如今可是双身子呢,身上没事吧?”
明月摇摇头,“不幸中的万幸了,几次厥过去,我看着心惊肉跳的。”
老夫人叹气,“她倒是个可怜人了,遭此横祸,他家按理说不该这样啊,家风素来清正,他家老夫人也是个正直善心的人物,从来没听说过有这样的糟心事,那李亭元,我还记得呢,他家老爷子在的时候,最喜欢她的,听说比几个兄弟都聪明灵慧,过目不忘……她那个兄长倒是平庸许多……”
老夫人讲着又撇嘴,“你大舅母讲没讲娇姐儿的婚事,难不成真叫她嫁进去,两家人如今这样尴尬,她难不成还想扒着不放……”
明月拍拍她的手,笑道:“大舅母该是有成算的,她今个在李家一多余的话都没讲,李大老爷动手的时候,舅母若是还想结亲,早就拦着李大老爷了,可那一巴掌抽下去的时候,舅母险些笑出来了……”
这样一讲,老夫人脸上才有些笑,道:“算她心里有数……”
老夫人又皱眉,握着明月的手犹疑道:“就这么把元姐儿送到庄子上去了,他家中竟然也没人拦着,家里可就这么一个姐儿,难不成真是下了狠手,要叫她老死在庄子上?”
明月也觉着蛮稀奇的,倒不是觉得不该送,就是家里竟然一个出来拦一拦的都没有,“他家老夫人二夫人,都没露面,连李亭元的兄长都没露面,不晓得什么情况,瞧着怪的很……”
老夫人到底还是心疼自家孩子,觉得她被送走也好,讽道:“怕是平日里就不做好,她一个女儿家,好好管着自己该管的,往自己伯伯房里插什么手呢,真真是手长,就算是她兄弟得了好,她难不成一辈子留在家里,害人害己,什么玩意儿啊……”
明月不好答话,安静地给老夫人捏了捏肩膀。
老夫人刻薄完便叹口气,心里舒服许多,看着明月柔声道:“好了,这样晚了,用膳吧,你昨个肯定没有好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