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动了动身体,想是想爬起来些,我将他扶着,听见他缓缓地说:&ldo;之前由皇史宬保管……被张……藏起来的起居注。上面有……后妃取药……害皇后娘娘的记载。还是让……我这个老头子找到了。&rdo;
内起居注,记载皇族起居琐事。
我母亲被人下毒之前,林裕的母妃借着为病中的皇帝熬药的名号,去太医院要来了一剂过量的马钱子。可皇帝的药单中,并没有这样东西。
过量是为毒。
张此川找到了这个证据,藏了多年,正待一朝拿出来逼林裕退位。这是他苦心经营多年来,寻到的最大的杀手锏。起初,他认为皇史宬中看守严密,不适合作为随时取用的准备,便令当时配合他行事的陈明礼烧了皇史宬,将档案移交去礼部。
但他留了个心眼儿,逐日架空陈明礼在礼部的权力,并将这份档案藏了起来。只是他没料到陈明礼日后与他决裂,在找不到的情况下,宁愿玉石俱焚,直接连整个贡院都烧了。
贡院走水,除非张此川将东西埋在地下,档案必遭焚毁。而地下潮湿多阴,礼部也多兴土木,张此川不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埋起来。
林裕死活并不重要,只要能让他没有颜面和理由留在皇位上,他是死是活都没有任何关系。所以张此川才会宁愿放过我们一马,如此急切地赶过来。也是因为这个理由,他才会一脚踩进这个圈套,被江陵城主带来的人一锅端了。
陈明礼死死抓着我,目光胡乱游走,话也有些哆嗦:&ldo;皇长子……林兆,就是那个已经死了的……胡天保。陛下对不起他,我也对不起他……罪孽深重,我‐‐&rdo;
他喘了口气,我按住他,勉力劝他道:&ldo;我都知道了,老师,我都知道。您休息一下罢。&rdo;
他不肯,目光凄惶:&ldo;我听人说,皇长子生前性情孤僻,在一个商贾人家中长大,自小便聪慧懂礼,为人也纯善……他……他若是……必能成为一代明君。我若是早些知道这件事……可我……&rdo;
老陈头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我给他喂了几口水,跟他道:&ldo;我都晓得。老师悔过了,也要替君上背这个罪孽了,只是皇长子人死了,老师也无力回天。唯一能做的,只有将还活着的人拉扯回正轨上,是不是?&rdo;
他眼里沁出一些眼泪来。
我在心里轻轻叹气。
死了就是死了,希望永远在活着的人身上。
希望是不会死的。凡人不能生死人肉白骨,谁也无力回天,我没什么可怨恨这个老人。
陈明礼始终在流眼泪:&ldo;两个孩子,都是很好的孩子。&rdo;
我晓得他说的是我和林裕。
我道:&ldo;老师放心罢,若是皇长子在天有灵,他也不会怨恨老师,老师只是做了为人臣应该做的事。他在世时无所想望,却说不定在死后寻得了好念想,找到了陪他的人。&rdo;
我摸着怀里的兔子,对他道:&ldo;他现在很快乐,并不寂寞。&rdo;
作者有话要说: 太晚未修!有错字病句节奏问题请包涵~明早补正(≧▽≦)
☆、追捕(上)
老陈头的情况很不好,硬撑着说完了话才肯让人扶他,给他救治。那位姓花的少年医术精益,得了陈明礼允许后,当即手脚麻利地为他处理了伤口,然后让人带着送出宫去照料。
那拿长刀的青年人对我点了点头,道:&ldo;此处交给我。&rdo;
火势未消,张此川不知去向,在我开口要求之前,追击的人已经派了出去。另一边也关闭城门,准备瓮中捉鳖。
那人道:&ldo;三十道正城门,我留了一道东门。围师必缺,御林军此时不宜穷追猛打,他们要往河南逃,会在半路遇上我们的人马。&rdo;
我对他道了声谢,又见到这个人清点了兵目,指挥调度之间皆有章法,颇有将范。我回忆了半天之后,终于想起了一些隐约的传言:先帝驾崩之前,曾命江陵城主出兵收复洱海六诏,当时江陵城主手无兵马,却大胜而归。有人说,也便是那次从六诏班师后,城主身边多了一个北诏来的军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