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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第1页）

此时，一阵风吹过，梅枝上的雪散落，如柳絮般飘在空中，衬得少女的大红斗篷艳丽如火，她的肌肤透亮，嫣红的嘴唇半掩在风毛里，上挑的丹凤眼里满是关怀，坦然望着自己，不带一丝遮掩。

樊克之恍惚觉得屋中炭火的热气太足，连被雪覆盖的院中都像夏日，自己整个人浑身发烫。

楚蓁将他从头到脚细细看了一遍，自是瞧出他右腿不便，右手仿佛也无力，好在人还算精神，虽瘦了好多，脸颊一丝肉也无，但眼神深邃明亮，头发梳得齐整，衣裳穿得也暖和，可见这些日子过得尚可。

真正见了人，她的一颗心彻底放到实处。

那老者瞧着少爷呆呆地看着来的客人，正有些疑惑，旁边楚祎咳了一声：&ldo;樊将军，外头天寒，可否进屋说话？&rdo;

樊克之脸上不自在的红了红，忙侧开身子，动作急，差点绊倒自己，多亏楚祎眼疾手快扶住他。他眼神黯了黯，再抬头又带了笑将他们往屋里请：&ldo;是我疏忽了，贤弟还有……快些进来，暖和暖和。&rdo;他咬了咬舌尖，稳住心神，不再看楚蓁。

楚祎吓了一跳，他气樊克之任退亲流言疯传却不发一言，没想到他伤得这样重，看样子，以后都不能再上阵杀敌了，这对于一个曾叱咤风云的少年英雄是何等残酷，而他却如此平静，足见内心之坚韧。

屋内只有一个褐色劲装的少年，手忙脚乱地煮茶添水，只是仿佛被烫到了手，正鼓着脸呼呼的吹着手背。见客人都进来了，委屈又懊恼，差点将茶盏碰到地上。楚蓁看了碧春一眼，碧春笑着上前道：

&ldo;我家姑娘喜欢我泡的茶水，这位小哥暂且歇歇，容我泡上一盏好吗？&rdo;

那少年眼睛立马瞪得溜圆，觑了樊克之一眼，见他无奈点头，忙如释重负地远离了茶桌。碧春抿嘴笑了一下，上前取茶、烫杯、泡茶，动作行云流水，看得那少年张大了嘴，连连惊叹。

樊克之摇摇头，请楚祎姐弟在正屋右边的红木椅上坐下，拱手寒暄：&ldo;自从回京，还未见过贤弟，昨夜大雪，还以为贤弟不会登门了。&rdo;楚祎挑了挑眉，冷了脸：&ldo;樊将军客气，若我不来，想必将军更加欢喜。&rdo;

樊克之不知该如何作答，他自是心虚，无声地扯扯嘴角，楚祎却不再看他，只低头专心看茶盏中澄黄的茶汤。

屋内气氛突然冷了下来，之前泡茶的少年瞅瞅这个，看看那个，急得抓耳挠腮，却又不敢上前劝解。

楚蓁解了斗篷，拉拉楚祎的衣袖，楚祎斜了樊克之一眼，高声自语：&ldo;方才进来时，院中的梅林有几分意趣，那个谁，你陪我去林子里逛一逛吧。&rdo;被指到的少年初时茫然，待明白叫的是他，忙看向樊克之。

樊克之纠结片刻，朝他点点头，他便笑嘻嘻上前，拉着楚祎就往外走：&ldo;公子，不是我说，别看咱们院子这几颗梅树不起眼，但它们可都是千金难得的珍品……&rdo;噼里啪啦，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住。碧春为樊克之与楚蓁续了茶，便也出了门。

屋中只剩他们两个，樊克之却不敢看她。他受伤后畏寒，屋里炭火比以往足，这会儿却让他苦不堪言，背上的汗怕是连中衣都湿了。屋外几人的谈笑声传来，更显屋内沉静，樊克之觉得比两军对垒他带人前去暗探还要难熬。

&ldo;元哥哥，疼吗？&rdo;楚蓁见不得他难受，轻轻开了口。

樊克之一惊，好在他脸上镇静：&ldo;还好，皮外伤，打仗，在所难免。&rdo;

楚蓁见他不敢看自己，心里难受，再开口已带了鼻音：&ldo;这几年，苦吗？&rdo;

樊克之听她语音沙哑，心中一痛，年少时，他就见不得她哭，犹记得她父亲的丧事，她哭得肝肠寸断，他当时恨不得杀光突厥兵。可现在，却是自己把她弄哭了。

&ldo;不苦，比起在战场上丢了命的兄弟，我这算什么苦？&rdo;他粗声道。

楚蓁不知为什么，自己好久不流泪了，如今见了他，泪水却怎么都止不住。

&ldo;为何不敢看我？你是不愿再见我了吗？&rdo;她嗓子嘶哑起来，说话间开始抽噎。

樊克之倏地抬头，眼中黑沉沉的见不到边际：&ldo;怎会？我既已回来，日后自会常见。&rdo;他想上前为她擦掉眼泪，可是他突然想到，今日要跟她做个了断，让她另嫁他人，生生忍住了，忍得指甲都掐进了肉里。

楚蓁瞧着他手背上青筋毕露，站起身往前走了一步：&ldo;你想退亲？&rdo;

樊克之偏过头，声音冷了下来：&ldo;是。&rdo;

楚蓁又往前了一步：&ldo;这……是你的真心话？&rdo;泪流得更凶了。

樊克之头更低：&ldo;对。&rdo;

楚蓁再往前一步，站在樊克之身前，葱白的手指抚上他的肩头，他的身子剧烈地抖动了一下，&ldo;元哥哥，只要你抬头看着我，一字一句对我说&lso;我要你嫁给别人，与别人生儿育女，相守白头，自此忘了我&rso;，我便嫁。&rdo;说完，已泣不成声。

樊克之全身每根骨头都在叫嚣着疼痛，脑中有个声音不断重复：告诉她，快告诉她，不然，她不会放弃的。可他张大了嘴，嗓子仿佛被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用尽了全身力气，始终不能把头抬起来，看着她漂亮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