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前几日在酒楼偶遇萧潜和叶梦阑在一起,柳清竹便知道二人必然藕断丝连,他选择娶叶梦阑,丝毫都不会让她觉得意外。她没想到的是,叶青云果真有平步青云的一天,竟能迫得国公府这样的人家,都不得不考虑纳娶他一个如此行止不端的女人为侧室。
真是风水轮流转,想必此时的国公爷,心里也该是百感交集的吧?
&ldo;清儿,你……&rdo;萧潜看不透柳清竹的意思,又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
柳清竹知他心意,平静地微笑道:&ldo;看来果然是你的姻缘,无论如何都拆散不开的。事情已成定局,我也无话可说,不知婚礼定在什么时候?&rdo;
萧潜低声道:&ldo;父亲说老太太病势来得急,事不宜迟,就定在月底。&rdo;
事不宜迟是不假,只不过未必是因为老太太病势凶险,却是因为有的人唯恐夜长梦多吧?说起来,这门亲事也算得上是&ldo;好事多磨&rdo;了!
柳清竹站起身来笑道:&ldo;还有半个月,虽然紧迫些,却也还算来得及,毕竟庭芳苑那边本已经收拾得差不多,如今再添补一些,也便成了。&rdo;
她过于平静的反应,让萧潜的心里忍不住一阵阵烦躁。眼见柳清竹已经起身要叫丫头进来,萧潜忍不住怒问:&ldo;清儿,你难道便没有别的话要说吗?&rdo;
&ldo;我能说什么?&rdo;柳清竹露出意兴萧索的笑容:&ldo;恭喜你终于了却了一桩心事?还是恭喜叶大小姐心想事成?&rdo;
萧潜不由得感到一阵无力:&ldo;你‐‐难道你便不生气、便不觉得委屈?你如今真的连一句心里话都不肯对我说了吗?&rdo;
柳清竹转过头避开他的目光,淡淡地道:&ldo;我只是终于明白了一些事,不再试图做一个螳臂当车的傻瓜罢了。老爷太太容许我在这府中活下去已是恩赐,我哪里敢奢求更多?何况‐‐你不是已经救了我父亲吗?你待我如此,我已经感激不尽了。&rdo;
&ldo;我只是做了分所应当的事,并没有向你市恩的意思……&rdo;萧潜急着辩解道。
柳清竹却比他想象的更加明白:&ldo;我知道。你虽然不肯说,我却知道老爷太太前两天逼你很紧,你生怕自己有一日抵受不住,不得不赶我出府……若是父亲当真被流放岭南,我便是无家可归了。你留父亲在京城,就是给我留了最后的退路,我始终感激你。&rdo;
&ldo;你……你为什么都知道?&rdo;萧潜感到有些挫败。
柳清竹自嘲地笑了一笑:&ldo;一个人被困在小小的院落里,看到的、听到的,每天都只有那么一点点,只好反反复复地思量。再笨的人,同一件事思量几千遍,也终有灵光一闪的时候。&rdo;
萧潜定定地看着她,明明是带笑的面庞,却让他感到彻骨的哀伤。
柳清竹无声地呼出一口气,忽然笑问道:&ldo;这一次娶亲非你所愿,何况本来也不该是你的差事,你虽不像津兄弟那样恣意妄为,却也一向不是任人摆布的傀儡。不知道老爷太太答应了你什么,才让你肯乖乖地娶亲冲喜?&rdo;
&ldo;你既然什么都知道,又如何会猜不到?&rdo;萧潜学着她的样子幽幽一笑,才知那笑容里面掩藏了太多的无奈和辛酸。不知每日露出这样笑容的时候,她的心里是怎样的煎熬?
柳清竹慢慢地踱到窗前,盯着廊下那几丛绿竹,看了许久才语气轻快地道:&ldo;是答应了留下我吗?若是如此,我真该感谢叶大小姐了。&rdo;
&ldo;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rdo;萧潜由衷地赞叹了一声,欣慰之余,更多的却是浓浓的无奈。
如此聪慧灵秀的她,本该自由自在意气风发,他却硬生生地折断了她的羽翼,将她囚禁在了国公府这一方小小的四角天空里,如今更要残忍地看着她受人欺凌,看着她孤苦无助,看着她用冷淡和疏离一点点把所有人推出自己的小天地……
她一定是伤透了心,才会试图用冷漠的面孔将自己包裹起来吧?
他宁可她恨他,宁可她不依不饶大吵大闹,至少那样的她,还是可以接近可以安慰的,可是如今……
萧潜从未意识到自己如此无力。
此时柳清竹却忽然轻笑一声,用低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道:&ldo;怎么会瞒不过我呢?你们明明瞒了我四年……&rdo;
萧潜看见她有意无意地望向东厢房的方向,心中不由得发紧,却喉咙干涩无言以对。
他当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他知道他对她所有的伤害加起来,都比不上鹊儿那一件事来得严重。甚至上一次他跟着众人一起疑心她的时候,她都不曾有这样深切的悲伤。
她从来都不笨,她只是太相信他、也太相信鹊儿了。因为相信,所以从未想过怀疑。最后,却是她最相信的人,在她最无助的时候,选择了残忍地辜负。
伤害已经造成,如何能回到从前?
他可以想象,将来她的日子依旧不会轻松。
叶梦阑的到来,必然会让她本来已经很艰难的日子雪上加霜。而那个一向温婉可人的鹊儿……她又哪里是看上去那么好相与的?
清净了几年的邀月斋,终于还是会有鸡飞狗跳的那一天,而造成这样局面的不是外人,正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