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抱着亲人哭,有人脸上露出笑,大军回城,逼出人间百态,连同最压抑的情也被挥发地淋漓尽致。
她混在人群等了许久,逢人便问:“忠武将军回来没?”
阿兄文武双全,瘸腿的小兵都能从战场归来,那么厉害的阿兄怎么不见影子?他人呢?他说过要回来的!
她等了三年零八个月,他说过回来要为她庆生。阿兄肯定会回来的,或早或晚,他绝不会让自己苦等。
怀着这样的念头,她强撑着病弱身子,在风雨里站成一棵树。
直到当朝元帅顾秋年亲自将骨灰坛子送到她手,语气歉然,带着深深地惋惜:“云小姐,阿槐他……”
那句“没了”梗在喉咙,小姑娘陡然锐利通红的眼让他闭了嘴。
云瓷稳住心神,以往温柔和善的眸,冷漠至极:“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
“云小姐,这是阿槐留给你的。”
那是一道血书。
云瓷微怔。
强忍着,悲痛摧毁她本就单薄的身躯,死死攥着那封信,咽下喉咙里翻涌出的血腥,她问:“阿兄,怎么…没的?”
凶险一触即发,身为元帅亲兵,初入战场的姜槐表现不俗,仅以三年时间就从小兵升至四品忠武将军,备受顾秋年青睐。
然天有不测风云,再倔强的傲骨也有被压垮的时候。
战争到了最关键的节点,顾秋年冒险行军,打得西凉大军措手不及,直至双方打红了眼,敌军奋力反击,宁肯牺牲数万大军也要把顾秋年人头留下。
姜槐为元帅挡了致命一刀。
刀上淬毒。
无解。
云瓷自幼被兄长养大,一手好字皆学了兄长,她仰起头,任由眼泪在眼眶打转,却不敢垂眸往那血书看一眼。
恐一眼,心神便要崩碎。
阴阳相隔,任她穷尽一世努力都拼不出的人月两圆。
顾秋年眼里布满血丝,沉痛道:“阿槐死前把你交给老夫,从今天起,你便是老夫义女,阿瓷,想哭的话,你就痛痛快快哭出来吧。”
所有人耐心等她崩溃,然云瓷无奈地笑了笑,没理会顾元帅好意,径自抱了骨灰坛子,接过守将递来的包袱。
包袱里装的是阿兄遗物,云瓷目力极佳,匆匆一瞥就能看到那抹亮眼的青色。
那是阿兄临上战场前,她连夜赶制出的锦衣。
阿兄笑着承诺,会穿着这身新衣意气风发的回到她身旁。
心头刺痛,失去对外界的反应。
在人前,她始终自矜自持不让泪落下。阿兄盼她做世间最美好的女孩子,女孩子哪能在外人面前哭?
她都记得,记得阿兄说过的每句话:
女孩子要活得精致,要矜持有礼,优雅从容,哪怕天崩地裂,也要学会从容不迫,坦然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