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左思右想,神情恍惚。出门吃午饭,没走两步,便险些撞上电线杆。报应来得太快了。我抓起那本书,一路小跑杀回学校书店。
&ldo;真对不起,我刚刚在这里遇到熟人,聊着天忘了手里还有书,结果没付钱就走出去了。我不是故意的,书还给你们。&rdo;
柜台前,收银员接过书,连声道谢,谢得我脸红得都想逃了。末了她又说一句&ldo;请等一下&rdo;,转身与同事交头接耳起来。不一会儿,她们一齐回到我面前,手里多了一张卡片。
&ldo;昨晚来了个老奶奶,丈夫刚刚去世,也是华盛顿大学的毕业生。这张赛百味代金卡是老人生前没用完的,她希望我们把它送给一个善良的人。我们达成共识,你完全配得上这份礼物。&rdo;
她们用了&ldo;deserve&rdo;一词:值得,配得上。
我接过卡片,不新,但被保存得很完好。卡上附有一张黄色小纸条,我对英文手写连体字还没有辨识能力,琢磨了几遍,勉强读出最后一句话:thankyouforyourrandoactionofkdness(感谢你不经意间的善行。)
我眼前飘过katespade小手包,红色款橙色款黄色款还有格外别致的宝石绿款,一阵脸红手抖心虚。
而店员还在意犹未尽地窃窃私语:&ldo;谁说中国人素质低爱贪小便宜,真是信口开河。&rdo;这一句入耳,已经起步走人的我脚下一顿,心头有什么东西动了一动。
2
开学几个月后,脑袋里学校甚至城市的地图渐渐清晰起来,我开始习惯每天排队乘公交车,习惯平日常把&ldo;谢谢&rdo;挂在嘴边。在每周四的晚上,也会裹上小片裙和同学们一块儿走进酒气缭绕、乐声震天的派对,还在校日报社做起了记者。
有一天去市中心跟访本校教授的公共演讲,活动结束时天色已暗。眼看快到黑人流浪汉出没的时间了,我加快脚步,却还是被一个高大的黑人乞丐挡住了去路。
我吓得脸色惨白。他伸出手:&ldo;我肚子很饿,你能给我点零钱买东西吃吗?&rdo;我摇头。我确实没带现金,只好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一笑。
&ldo;well,thanksforyourbrilliantsile(那么,谢谢你明亮的笑容。)&rdo;他说罢,侧身让路。
&ldo;不用谢。&rdo;我说完,小跑几步加紧离开。忽然想起卡包里那张赛百味代金卡‐‐我禁不住又停下来,转头看向那位巨型黑叔。他的黑衣服和黑脸在半黑的街头化作一团不太明显的黑影,一种寂寞与无助的存在。
我从包里翻出代金卡,跑回去递给了他。
他连声道谢,并在我转身离去时叫住我:&ldo;younglady,it&039;snotsafeouthereareyoutakgb?iwalkyoutothes,okay?(年轻的女士,这里不安全。你去搭公车吗?我和你一起走到车站如何?)&rdo;
我们拐过路口,一小群黑人映入眼帘,围绕在公车站附近,大声说着语调夸张的英语,看着我从他们面前走过。
那之后一段时间,我还经常想起那张代金卡,然后猜测它的余额。
是的,我并不知道它值多少美金。它属于我时,我要么把它遗忘在卡包里,要么在拿出的一刻忽然舍不得使用。我祈祷不要太少,否则对不起黑叔陪我走路的好心;也不要太多,否则我就亏大发了。
那么,我的回身递卡,和他的&ldo;iwalkyoutothebs,okay?&rdo;,又分别值多少钱呢?
又过了一阵,因为参加公益活动的缘故,我每个星期四上午都会前往西雅图的苏丹流民区。他们是战乱时代逃难前来的流民,群居在偏远小镇上,与世隔绝一般生活着。
政府鼓励高中生和大学生们趁课余时间来帮助这里的小孩子,我报了名,教他们简单的英语与算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