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怀疑是有理由的。首先,王贵爱照镜子了。每天出门前都对着镜子&ot;顾影自怜&ot;。其次,王贵现在回家老不准时,先迟十分钟,再迟二十分钟,有时候竟然迟半小时。安娜每次询问,王贵都顾左右而言他,让安娜憋了一股无名火。上周日早上下课回家,通常都是十二点半,那天到家都快下午两点了。害安娜急得在家直转圈,以为王贵骑车出事,他们还为这个吵了一架。
&ot;你死哪儿去啦?&ot;王贵一进门,安娜就大声吼上了。
王贵好像早就预料到安娜会骂他一样,张口就说:&ot;马上要考试了,学生要我多讲会儿,我就多上了一课时。&ot;神情坦然到满脸写着&ot;没什么呀,没什么&ot;。
&ot;你骗老鬼啊?大家都不吃饭?不给钱你也这样卖力?&ot;安娜才不相信。&ot;你最近有问题!我告诉你,王贵,我观察你好久了。你总不按时回家,还好打扮,你打扮给谁看?你有外心了就直说,别叫我猜来猜去。只要你讲出来,我这就跟你离!拖你一分钟后腿我就不姓安!&ot;
&ot;你瞎扯什么呀?根本没影的事情,我喜欢谁了我?当着孩子的面,别胡扯八道!注意点影响好不好?我根本不是那样的人。我看你是闲得慌了!&ot;王贵的声音也高起来。
&ot;我闲得慌?我怎么不讲张三,怎么不讲李四?偏把帽子扣你头上?好日子没过上两天,你就本性暴露!就你那副样子,还一肚子花花肠子,你也去搞那东西,改不了的好色本性,儿子都像你!&ot;这话在我们家已经成一个定式了。凡是我和二多子的优点,都随安娜,凡是我和二多子的缺点,都随王贵。安娜一批斗王贵,我们俩总有一个受牵连。这次是二多子。不过这好色的缺点,确切地说应该是二多子祸害了王贵。
二多子是个人物,且不讲他日后如何风流倜傥,打小就能看出这天生的禀赋。在他四岁头上就坐在我家14寸孔雀牌黑白电视机前,眼睛都不眨地看芭蕾舞&ot;天鹅湖&ot;,而且居然一坐就是一个钟头,期间还不时蹲下来站起来。安娜从电视机前路过,小子还一脸不耐烦地叫安娜走开。安娜正高兴儿子遗传了自己的艺术细胞呢,&ot;儿子才四岁居然喜欢看芭蕾,认真的很,这种艺术遗传随我。&ot;安娜笑眯眯地问二多子:&ot;好看吧?阿姨在演小天鹅。&ot;二多子不响。过一会突然冒出一句:&ot;妈妈,阿姨裙子下面是穿裤头,还是光屁屁呀?&ot;安娜大惊失色,照着儿子屁股就拍一巴掌,&ot;你个小流氓,一点点大不学好!这样好色,都随你爸!&ot;王贵就这样父凭子贵沾染上了好色的毛病。
&ot;谁好色了?谁好色了?你胡说什么呀!&ot;王贵不悦,转身去了厨房。
&ot;就说你好色了!你还不承认?大街上见个好看点的女的,头都扭不回来,口水滴出二里地。一点形象都没有。你就是个情种子,有点合适的土壤水分你就发芽!以前没钱你乖得很!这刚过两天好日子你就开始心花花,你还记得你有老婆孩儿……&ot;
王贵对安娜连篇累牍,不带思索和喘气的大段指责总显得语言苍白,整个家现在就剩安娜的声音。间或传出王贵突然爆发的吼声:&ot;别没话找话!有病!&ot;
&ot;你有病!&ot;
&ot;你有病!&ot;
&ot;你有病!&ot;
&ot;你有病!&ot;
……无限循环小数,我知道离结束不远了。
&ot;吃饭!&ot;安娜盛了饭,冲躲在厨房里的王贵喊。
&ot;不吃。气饱了。&ot;
&ot;不吃拉倒,饿死你,有本事你一辈子不吃!&ot;王贵那天就是少了一顿。
隔两天,安娜给王贵洗衣服的时候,从上装小口袋里掏出张发票:光明小吃部七块二。安娜注意了一下日期,上周日的。安娜越发觉得王贵在捣鬼。
她把发票拍在王贵面前,&ot;这是哪里来的?&ot;
王贵看了一眼,面色微变。&ot;不知道。&ot;
&ot;不知道?不知道,怎么会跑到你口袋里?&ot;
王贵翻来覆去看了一遍,&ot;我是不知道。&ot;
安娜已经忍不住眼泪了,&ot;王贵我告诉你,今天你不解释清楚这发票哪里来的,你就滚出去不要回来了。外面有人收留你了是吧?你都跟人家下馆子了是吧?我说你怎么突然能抗饿了,一顿不吃也不心慌,原来外面有野食了!你心里还有没有这个家?我告诉你王贵!你不要以为我多稀罕你!我一直就当你是块破抹布!我就是要你句实话!有人你就讲,大家好说好散!骗我算什么?把谁当傻子哄?&ot;
&ot;我是不知道!我怎么知道这是哪里来的?我还说是你塞进我口袋栽赃陷害呢!&ot;王贵一口咬死三个字:不知道。这情景很有些像共产党员在渣滓洞受刑的样子,咬紧牙关,大义凛然。
赌气不说话也好,拧也好,掐也好,安娜这次没得到什么有用的口供。
王贵的确有点小故事了。他正后悔自己给安娜管教得太好,养成了把所有票据花费都存根的坏习惯,让安娜一抓一个着。下次要记得了,销毁证据。王贵遭遇第一次冲突,预感到不好。
第八章王贵的第二春(2)
这个女孩是王贵教学小组新分来的毕业生,我姑且叫她村姑小芳。小芳过去还听过王贵的课。从外形上看,若论相貌,除了比安娜年轻一点,其他实在没什么可比的。可这女孩就有一个优势--对王贵发自内心的崇拜。小芳家在农村,读书晚,到大学毕业也是二十六的大龄了,留校后无依无靠,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那时候,王贵是教学小组的组长。出于领导的关心,帮她解决了一些实际难题。
小芳刚来的时候,学校安排她住进筒子楼,和化学系的一个女辅导员分一间宿舍。谁知等她拿了钥匙去开门,却发现铁将军早就换了,还在门鼻儿上又加了把锁。半夜也没见前屋主回来,她心下开始着急,哭着去敲王贵家的门。当时还是安娜给开的门。
王贵过去一看,就明白了几分,明摆着是人家不欢迎,想把她赶走呢!王贵从男生宿舍叫了几个学生,说了句&ot;出什么事情我负责。&ot;拿起斧子撬开门,替青年女教师安顿好一切,又给她重新装了把锁,说:&ot;你就在这里住着。她回来要问,你叫她找我。新锁的钥匙你放她枕头上一把。&ot;
过几天,女辅导员哼着歌回来了,到门口一看,小芳已安营扎寨,还把她的东西按一人一半空间的合理布局全部挪好。小芳主动赔笑脸说:&ot;我以为你出差了。我没地方去,就叫我们领导来帮忙先搬进来,新钥匙在你枕头上。&ot;那张驴脸虽然拉得很长,拍桌子打板凳声音很响,却并不能奈何小芳。小芳就在王贵的鼎力帮助下在大学里安插了张床。
王贵是小组带头人,就安排小芳跟自己学艺。除了让小芳空闲时跟班听课,王贵还把以前教过的教学资料都翻出来给她参考。小芳很是感激。
小芳刚分来没几个月,家里老父亲就得了肺癌,住进了县城医院,全家就指望着小芳拿钱。小芳安顿下来没多久,哪里来的闲钱治病?东凑西挪也不够,只好硬着头皮再去找领导。王贵一听就说,救人要紧,哪家没点病灾?连忙带着小芳到工会打借条支了款,一千块,每月从工资里扣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