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乐观归乐观,心里的变化却是显而易见的。
我家庭虽不至于是大富大贵,但也算得上是小康之家。我爸老实本分,勤恳善良,我妈头脑精明,从把季漱玉接回家那天起,就辞了工作,下海创业。最开始是在外面推个小车炸小黄鱼、凉拌菜,后来鼓捣起股票,做了专业股民。最后用股票赚到的钱做起了房屋中介。最近这两年房地产行业兴起,她赚了些钱,比她身边大多数的同龄人都阔绰许多,很是风光无限。
我爸则是在电力局工作,按说是事业单位端着铁饭碗,没想到会被精简编制,下了岗。
倘若是我妈下岗,我没什么好担心的,她脑子活络,特别喜欢闯。可我爸,跟我妈比就显得有些木讷,对外面的世界也是知之甚少。他在我家的地位就是顶梁柱、主心骨的角色,任外面风吹雨打,他依然是这个家里最坚实的部分,因为有了这样的存在,我妈才敢撒了欢儿似的在外面闯。
现在,随着工作的失去,他在家里的位置也随之倒塌了。即使再乐观,每天在家里无所事事,他表面看来不急,实际上急得生了火。
于是他做了一件事,这件事引发了我家巨大的经济危机。
他背着我和我妈,听了一个“朋友”的劝,去学人家合伙做生意,结果被骗,还借了一笔钱。我妈为了给他还钱,就把自己的中介店铺给抵押了。
我要知道随后房地产会火成宇宙赚钱利器,怎么也会求着我妈不要抵押的。总之那段时间,我正好放暑假,基本上都是在这种接二连三的变故里,承受着生活巨轮必经的簸荡。
那段时间唯一的快乐,可能就是每周末季漱玉打来长途电话,我爸妈还有我围成一团,与她聊个40分钟,甚至更长。
“等我熟悉环境后,就可以找份零工,到时候你们不要给我寄生活费了。”
每次她这么说,我妈就特别生气。也许家里没发生这场变故,也不至于让她这么敏感,但是现在,季漱玉这么说,就好像她养不起孩子了一样。
后来我趁她不在,偷偷给季漱玉打电话,也没说家里的事,只是说:“我妈是什么人你不清楚么?她宁愿委屈自己,也不会委屈你。我也知道你不想成为家里的负担,但是你爸不在的时候还好,现在你爸出现了,她更不可能对你差。”
“我知道。”季漱玉是了解我妈的,可她不知道现在家里的情况,不知道我妈比原来更敏感。
“可是……我……”她欲言又止。
我叹了口气:“季漱玉,你听着,我长大了,我也可以赚钱养家的。我还可以养你呢。”
成长往往是一个痛苦的过程,因而有人会逃避成长。
一直以来,我就是。
既然说了这些话,就是对至亲之人的一份承诺。从此便不逃避,不退缩,顶天立地,迎接未知的风雨。
我知道,逃避是没用的,只有痛苦后才能长大成人,才能在磨砺中变得无坚不摧。
为了家人,为了我自己。
我要成长。
必须成长。
第70章
我找了几份暑期工,为什么是几份呢?因为每份都赚的钱太少太少了。
一份家教,教初中小孩子学数学语文英语;一份麦当劳临时工,连台都上不了,四处收托盘扫地拖地;还有一份超市导购,卖……卫生巾,我到现在都记得它的名字:abc牌。
真正卷入到社会的洪流,我才知道我有多么的渺小。我才知道,季漱玉给我的零用钱真的不少,她是怎么得到这些零用钱的呢?
季漱玉:“打工啊。”
我惊:“我妈不是不让你打工么?再说她给你的零用钱不够你花么?”
季漱玉像是在吃什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我聊天:“我自己的是够了,可不是还有你么?你平常花钱大手大脚的,我赚多少钱都不够你花的。”
原来我当了这么久的小白脸,我竟不自知。
“你问这个干嘛?”季漱玉开始警惕。
我糊弄道:“没事,我暑假在家太无聊了,好多朋友都去打暑期工……”
“是不是零花钱不够花了?”
“不是,我现在又不谈恋爱了,几乎没有要花钱的地方。你还是顾好你自己,不要到时候反倒让我给你寄零花钱。”
“那倒不用。我口语班的教授想让我跟她一起校对中译英著作,价格很公道。”
后来又聊了些她在美利坚的生活和学习,就挂了电话。每次跟她聊电话,就仿佛在乱世纷争里辟出来一小块儿净土,我指的是精神层面的。那个暑假,累得我人仰马翻,精神世界都似得了一场霍乱。就靠着季漱玉给我净化。
生活跟原来比,变化是真大。
每天要应付各种突发状况。比如替班的时候,不断催促你的客人,毕恭毕敬忠于职守还是被投诉;比如小孩子脑子笨,家长不觉得,认为是你能力差,没耐心;比如你站得两腿发酸,坐下捶捶腿,都会被超市值班经理一顿骂……不胜枚举。
每天身体的疲劳还是其次,受的委屈,饱尝各色人等的冷眼也还能忍受,最忍不了的就是被小团体排挤。我想,一个临时工而已,犯得着么?
“我说晓晨啊,你岁数小,听老姐一句话,做事不要太出挑。你看每天十点上班,你九点半就来把地扫了,虽然得到领导的表扬,却把其他人得罪了。他们能不给你穿小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