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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第1页）

☆、十

&ldo;当作故事听就好了，只是个梦而已。&rdo;子休低下头，盯着地面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片刻后，听到面前的人轻声回应着。&ldo;嗯，好。&rdo;然后是起身时衣角的悉索声，还有凳子的吱呀声，面前的人接着说，&ldo;饿了吗？要吃午饭吗？&rdo;

&ldo;吃，但我不要再喝粥了。&rdo;&ldo;好，等我。&rdo;

子休很久以前常想，如果自己不能梦见将来的事会怎么样，自然是不会有三贤者这种称号，但想必也会省去很多麻烦，普通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忙碌才是自己向往的吧。后来也就不再想了，哪种生活，不都是须臾一生，渺渺人间吗？

可如今，他忽然如此迫切地希望自己没有梦境，就算是就此存在的意义都没有了，也不要去梦见。没有无能为力的不甘，没有恍如隔世的幻觉，没有听闻者落寞的神色，就像他刚才那样的神色。

等到第二场大雪彻底封住了路时，除夕也到了。一直安静的学院这时也终于热闹起来了，年纪大些的先生们还能绷住表情，小孩子们这时候都炸开锅了一般在整座学院里东窜西跳地张罗着过年。

扁鹊看了几天最后还是按耐不住跑去跟一群小孩子胡闹起来，不过再怎么闹腾，子休这边也还是一点没落下，只是比平时吵一些……

&ldo;子休，你要吃糖吗？今天他们拿了好多糖。&rdo;&ldo;不吃。&rdo;子休一脸冷漠，手上动作一点都没带停顿地回答了推门而入的不速之客。&ldo;只吃一点牙是不会坏掉的，唔，不过得记得漱口哦。&rdo;&ldo;不吃。&rdo;&ldo;很好吃的。&rdo;

子休无奈，只得放下笔拿起扁鹊献宝一般捧着的糖，免为其难地吃了一颗。我不吃糖又不是因为怕牙会坏掉这种事情，只是不爱吃罢了。子休想着，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沉默地一点点化开糖。&ldo;很好吃的，对吧？&rdo;看着扁鹊满脸期待的神情，子休点头回答：&ldo;嗯。&rdo;

扁鹊听到这回答，顿时心花怒放，他呼啦地把糖放到子休面前，说：&ldo;好吃的话你吃吧，不过要记得少吃一点，小心牙烂了。&rdo;说完就要起身走，&ldo;那边还要我去帮忙的，我就先走了。&rdo;子休费力地吃着糖，听到这话，含糊不清地回答：&ldo;嗯，知道了。&rdo;

一直到扁鹊出了门，子休才皱起眉头。这糖太甜了，甜到入口尝到的不是甜味，而是牙都要倒了的酸味，酸得他两颊都快没知觉了。他看着桌子上的糖，叹着气收了起来，之后又整理了纸墨笔砚，把书一本本归位。

整理完子休觉得有些累了，他拖着步子走到窗前，刚脱掉鞋子就直直地扑到床上，扯过被子和衣而睡。

一个时辰后子休从梦中惊醒，他一把掀起被子起身，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好就踉跄着跑出门。刚推开房门就看到扁鹊正朝这边走来，子休没顾得上他，就要朝外走去，却被扁鹊抓住了胳膊。

&ldo;这么着急做什么呢？鞋子都没穿好。&rdo;扁鹊皱着眉头看向子休，说着就要把他拽到石凳前，子休这时更急了：&ldo;你放开我，我找墨翟有事。&rdo;&ldo;有事也要先穿好鞋子，这副模样像什么样子，不怕走路上就摔了？&rdo;子休无奈，只能被他拉扯着按在凳子上，看着这人蹲下身替自己穿好鞋子。&ldo;啊，对了，&rdo;子休看到扁鹊，突然想起梦中还有一事，&ldo;今晚你还是别去喝酒了，虽然说最后你还是会去喝。&rdo;

&ldo;嗯，酒？怎么了？&rdo;扁鹊抬头看向子休。子休恰也低着头，眼眸被垂下来的头发遮去了大半。逆着光扁鹊一时看不清子休的表情，他忽然很想伸手替子休拂去那缕垂发，想了片刻，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他继续低下头为子休穿鞋子，有些心虚地想找话题缓解这片刻的尴尬：&ldo;你还没有说为什么呢。&rdo;

子休低头看这家伙磨磨蹭蹭，说要替自己穿好鞋子结果这半天都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不如自己动手。他这会儿急着要去见墨翟，听扁鹊这话顿时有些烦躁：&ldo;怎么？呵，秦医师喝醉了酒来我这里撒酒疯，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心悦我，被我叫人扔出去冻死在外边了。&rdo;

扁鹊刚折腾完这双鞋子，听到这话，一时愣住了，他看着子休起身要走，也连忙起身跟在他身后。&ldo;真，真的吗？&rdo;子休扭过头看扁鹊木讷的样子，叹着气转过头便走。&ldo;叫人把你扔出去，是骗你的。&rdo;说完便大步走出了院门，留下扁鹊一个人在院子里僵成木桩。

&ldo;怎么办，此刻距离晚宴也就不到两个时辰了，这两日大雪又封了路，长安城那边要怎么办？要不要，我把鲲借你？&rdo;墨子听闻子休一番说明，略一沉吟：&ldo;不用，这天气鲲能不能跑得动不说，就算是能行两个时辰也赶不到长安城。我看还是先用木鸽，快些将消息传到城里，那边有防备的话能好很多。&rdo;说到这里他长叹一声，&ldo;如果长安城的毁坏是必然的，想必也不差我这一时半刻。&rdo;

&ldo;那，也好。&rdo;子休又一次深感无力，&ldo;要不要我去找夫子，叫他多派两个人陪着你？&rdo;&ldo;不了，除夕夜惊动大家也不好。而且长安城当时是我一人规划建成的，这边也没有能帮得上的人手，不如到时候在那边直接找工匠来得方便。&rdo;墨子一边说着一边找来纸笔简要写了情况，又翻出来木鸽将信纸绑好。&ldo;希望它这一路顺利。对了，&rdo;他转头对子休说，&ldo;夫子那边要是问起就说我临时接了任务，过几日自会回来，叫他莫要担心我。他这个岁数也该安养天年，万一兴师动众，太打扰他了。&rdo;&ldo;嗯，我知道了，那你一路保重。&rdo;子休什么都做不了，只有这一点无足轻重的话语，聊做安慰。

&ldo;别摆出这样一幅表情了，&rdo;墨子看到子休失落的样子，对他露出无奈的浅笑，&ldo;你能告诉我这些就已经是帮了我大忙，有些事既然改变不了就不要再去念念不忘，孙膑的事也是。&rdo;说到这里，墨翟一顿，然后认真地说，&ldo;伯灵他，从未怨过你。&rdo;

所以你不要总是自怨啊，子休，这些从来都不是你的错，你只是看到了而已。墨翟看着低头沉默不语的子休，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十一

子休回来时已经快是晚饭时间了，扁鹊就在子休的房间里坐了一下午，他一边看着书一边等子休，看了不到两页又心烦意乱想要出去，起身，坐下，手足无措，一直到房间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ldo;子休！&rdo;扁鹊叫住他，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ldo;你，你还好吗？&rdo;听起来蠢死了，不该这样说的，扁鹊想着。&ldo;嗯，没事。&rdo;子休回答道，话语里听不出什么感情，这让扁鹊想起秦地那时，顿时慌张。子休抬头看着扁鹊，微微摇头说：&ldo;没什么，最近事情突发，有些累了。&rdo;&ldo;那你这两天，好好休息，别思虑太多，呃，虽然我知道这些话挺没用的……&rdo;

正说着，突然响起敲门声，扁鹊走过去开门，看到小童候在门外，一揖，说：&ldo;先生，夫子派我来知会一声，年夜饭那边已经准备好了，正中大厅也布置妥当了，不知道先生今年愿不愿去。&rdo;扁鹊回头看向子休，子休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于是扁鹊对小童回话：&ldo;我们这就过去，麻烦你跑一趟了。&rdo;&ldo;本职而已。&rdo;小童又是一揖，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