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泼在老头的脸上,老头儿呼吸着,被吸进鼻子里的水呛了醒来,他咳嗽着坐了起来,而以为他要死的人们发一声嘘声一哄而散去各忙各的。
&ldo;毒气啊毒气!……小日本呢?&rdo;老头儿说,然后瞪着我们,&ldo;都没死啊?&rdo;他开始摸自己的胸口,&ldo;胸口咋这么痛呢?&rdo;
蛇屁股呸了一口,不辣沮丧而愤怒地揉着自己捶郝兽医捶得快肿了的手。
&ldo;石头硌的。&rdo;我说。
&ldo;我说呢。日本又被砸跑了?……我说你们打仗就打仗,日日日日的跑来跑去搞走马灯干吗?&rdo;老头儿问。
我说:&ldo;那是战术。说了你懂?&rdo;
老头儿扒拉开我,我没因他这一下过于猛烈的动作而生气,因为我也听到了,在郝兽医醒过来后康丫不再压抑他的咳嗽,那咳得真是天翻地覆。我回过身来,正好看见康丫将一口血吐进了黑暗里,然后歪倒下来。
康丫,原运输营准尉副排长,没车开的司机,有他不多没他不少,因外行而毫无必要地被击穿肺叶,被扔在呛死人的毒气里咳过了日军第十四次攻击的始终。我想他的肺大概已经咳碎了。
我们几个想将康丫搬到一个稍舒服点儿的地方,却发现没有更舒服的地方,我们只好将他放回他倚着的那具尸体上,我发现那具尸体就是他费了牛劲拖过来的伤员,只是已经死了。
在这通折腾中康丫倒不再咳了,我想被打碎的肺叶大概已经被他从气管里咳出来了。
康丫说:&ldo;不咳了。&rdo;
于是我们手足无措地庆幸着,&ldo;好了好了。&rdo;&ldo;不咳了。&rdo;
他又说:&ldo;谁也不拿我当弟兄。&rdo;
郝兽医没有听清,&ldo;什么?&rdo;
我们有点儿挠头,他这话冒得没来由。
&ldo;不辣问我要什么。我就想,&rdo;他多少有点怨气地说,&ldo;谁也不拿我当弟兄。我知道,我天天跟人要东西,贪小便宜,谁要拿我当弟兄?&rdo;
我说:&ldo;其实你什么都不要。你就是想出点儿声,让人看见你。&rdo;
我被人踢了,我不知道是谁,郝兽医、不辣、蛇屁股都有可能。
&ldo;我拿你当弟兄。要麻死了,我也没弟兄。&rdo;不辣说。
于是康丫就高兴了点,和不辣相互摸索着,&ldo;我要照镜子。&rdo;
&ldo;……什么?&rdo;不辣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