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麻烦,谁愿意沾惹呢?章静言不止一次的想,如果无需维持什么世家体面,他们便能少用几个仆人。吃的穿的哪一样都要用银子,太刻苦了还会有七大姨八大婶的来嚼舌根。可现如今剪一块像样的料子,置一身衣裳要花费的银钱对她家都是个数目,偏还使着两个小丫头。如此,若是赵庄头要走一个,也算是好事儿了。怕就怕穗儿年纪还小,平白吃了亏还不自知。&ldo;怎么站在外头也不进来?&rdo;一个圆脸少妇挑着门帘招呼她。静言低头一笑,&ldo;嫂子,刚天上飞过一群大雁,我看呆了。&rdo;卢氏走上来两步拉起她的手说:&ldo;到底是小姑娘家心性,看个鸟儿啊雀儿啊还能发呆。快进来吧,北边起了云,怕是晌午过了要起风。&rdo;静言与她嫂子很亲厚。卢氏虽然也是出身书香之家,但本性泼辣有担当。大哥活着的时候曾给她起了个歪名,叫&ldo;刺儿&rdo;,静言那时还小,缠着哥哥问,大哥就跟她说:&ldo;但凡有刺的花都是又美又香,像玫瑰和蔷薇,看着好,攥紧了就扎你的手。&rdo;当时嫂子羞红了脸,果然艳如玫瑰。进屋上小炕,静言摸了摸不算太厚密的毡子说:&ldo;嫂子,现在早晚天气凉了,把炕烧上吧,别冻坏了冕儿。&rdo;卢氏只一笑,并不答,径自上炕从小炕柜里拿出一个彩漆八宝攒盒,&ldo;这是前儿我娘家人捎过来的。&rdo;说着往她手边一推。静言掀开盖子瞧了一眼,都是上好的蜜饯果仁儿。&ldo;留给冕儿吃吧,我如今大了,也不那么爱这些东西。&rdo;卢氏扑哧一笑,抬手去戳她的脑门子,&ldo;哪有女孩儿家不爱吃零嘴儿的?知道你疼你侄儿,但咱们家还不至如此。别跟娘学的什么都省着扣着,日子想过得好也不光一味靠节俭。&rdo;静言也笑了,&ldo;是,是,嫂子说的是,静言受教了。&rdo;说着便拈起一颗松仁扔进嘴里,捻捻手指,&ldo;行了,我这也吃过了,确实不爱吃,油油的吃多还恶心,不喜欢。&rdo;卢氏笑着作势要掐她,但这笑容慢慢就僵了,放下手,头也垂了下去。静言陪她静了一会儿,想是嫂子翻起的心事差不多沉下去了,才拿手里的货单拍了一下她的手腕,&ldo;看看吧,今年的收成不错。&rdo;卢氏扭头去摸炕上的毡子,扒拉一下炕柜的铜环,胡乱摆弄一气才又转回身说:&ldo;姑娘别笑话我,只因你刚才那样子像极了你哥。他也总是这般惦记我和孩子,嘴上浑说,心里有。&rdo;眼看嫂子眼圈又要红起来,静言赶紧岔开,&ldo;想必我哥也是极不爱那些诗词歌赋,和我一般每天只抠抠算算账面的银钱,钻进去三头牛也拉不回来。&rdo;卢氏知道她在逗自己开心,不再矫情,大喇喇抹了抹脸,一把从静言手中抽出货单子展开看,&ldo;哟,果然比去年多了好些东西!&rdo;停了一停,点着其中几项说:&ldo;早先我让管家给赵庄头带的话,让他们多养些鸡鸭,就是想多得些鸡蛋鸭蛋。先前听你大哥说过,咱们的庄子连着一片湖,左近都是沼泽地,种不出东西,年年只产些小鱼小虾。我一寻思,与其让它空着,不如养这些带毛儿的,最多不过贴补些米糠,回头收了鸡蛋上来,母亲胃口不好,时不时炖一个倒是最滋养。鸭蛋腌起来,早点配粥,咸咸的很不错。&rdo;又絮絮的说了她今年想的新主意,怎么使那片林子,田里是种高粱还是种麦子,一样样考虑得周全,章静言单手托着下巴听得津津有味。末了,卢氏轻叹一声,&ldo;也不知咱们这庄头是否不擅经营,总觉着按你哥哥先前跟我讲的,咱们庄上不能年年只得这些银子。&rdo;静言抿了抿嘴角,&ldo;终归是一直侍奉的,这么些年了,一代代传下来。&rdo;卢氏点点头,知道她的意思,但还是没忍住小声嘀咕:&ldo;每年就一张单子,也没见账册拿上来,谁知道他们……&rdo;&ldo;嫂子!&rdo;静言一按她的手腕,笑着说:&ldo;你何时变得与我一样也钻进那四方孔里了?&rdo;卢氏顿觉自己失言。虽不是名门闺秀,但女人去参合庄户的事总是不像样的。静言怕她尴尬,故作俏皮,&ldo;难道嫂子这就要给冕儿攒家资说媳妇了么?&rdo;&ldo;呸!姑娘家说这个也不害羞!&rdo;卢氏掐了她脸蛋一把,向前倾过来压着声音说:&ldo;我是惦记给你攒嫁妆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