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晏子猛然仰首长啸,随着那啸声悲愤,他狠狠挥掌击下,面前棋盘应手崩裂,一声巨响,碎石四溅,与此同时,无数冷利锋刃如影袭来。
剑气扑面,仲晏子眸中厉芒大盛,啸声未绝,穿入四周黑衣人之间,手起,剑飞,血溅,敌伤,交睫瞬间,十余名黑衣人大半飞身跌退,数柄长剑&ldo;叮当&rdo;落地,持剑的右手几乎同时被废,无力再战。
甫一交手便遭挫败,黑衣人却阵势不乱,受伤者虽剧痛钻心,却无一人惊呼出声,迅速翻身退开,其后同伴随之补上空位,剑势连绵不绝,将仲晏子困在中心。与且兰在阵中遭遇的玄衣战士不同,这批人行动迅急飘忽,人人身法诡异,剑招阴柔狠辣、森严冷厉,进退不留丝毫余地,每招之下,竟大有与对手同归于尽的决绝。
这情景落在仲晏子眼中再熟悉不过‐‐禁宫影奴,王城中最为可怕的杀手,无论是谁想要闯入帝都,唯有踏着他们的尸身而去。
一声冷哼,仲晏子闪身插入敌阵,反手震退一人,回身之时衣袖拂去,面前数人便如撞上坚硬的墙壁,顿时浑身剧震,踉跄跌退。
战圈骤然扩大,但听仲晏子厉声喝道:&ldo;商容,再不退下,莫怪我手下无情!&rdo;
那为首的黑衣人闻言一惊,剑势不由便缓了一缓,猛地与仲晏子四目相对,面色大变:&ldo;你……你是……&rdo;
一道目光如电,急掠心间,商容愣了刹那,突然将剑一收,单膝半跪下去:&ldo;老奴死罪!&rdo;其他影奴唯他马首是瞻,立刻纷纷后退,说停便停,瞬间之内,半点声息也无,亦跪了一地。
仲晏子眼角微垂,冷冷看向商容:&ldo;你好大胆子!&rdo;
商容俯身叩首:&ldo;老奴等奉命行事,不知……&rdo;
仲晏子挥手打断他:&ldo;谅你也没这胆量,叫你们主子来!&rdo;
商容恭声道:&ldo;主上便在宫中,请容老奴前去通禀。&rdo;
&ldo;哼!&rdo;仲晏子神情倨傲,似根本不把东帝放在眼里,丢下一句&ldo;让他来阵外见我&rdo;,便头也不回,径直拂袖而去。商容抬起头来,眼中惊异、感伤、疑惑、忧虑,百味交集,异常复杂,呆了片刻,匆匆收剑赶往长明宫去。
仲晏子出城之后一言不发,面色阴沉如水,古秋同正要上前询问,忽闻&ldo;隆隆&rdo;声响,脚下大地微颤,转身之处,护城河上四方三十六座浮桥竟缓缓移动,从中一分为二,逐渐没入两旁石壁之中,偌大的帝都断开了与外界相连的唯一通路,顿时成为一座孤城。
此时此刻,九夷族军队前面坚城,后临深河,四面通路阻断,便似虎入樊笼,进退不得。不待主帅下令,三军将士人人手扶剑柄,弓挽利箭,立刻便进入了大战前的戒备状态。
空中原本密布的乌云隐隐开散,但天地依然笼罩在一片茫茫雾色之中。浮桥断开的同时,王城周围八道盘龙巨石徐徐滑落,四面城门皆尽封闭,唯有正中雍门依然洞开,一条青玉玄石铺就的御道宽阔肃穆,一直延伸到遥遥禁宫深处。
城中机关停止运转,整个帝都安静得异乎寻常,过了片刻,漫漫雾色之中,一道修长的身影渐渐清晰。
古秋同将手一抬,无数弓箭手同时列阵严待,一排排冷利的铁弩齐齐对准了王城正中,只待一声令下,便是万箭齐发。
但见利箭所指之处,来人步履潇洒,形容清隽,一身云青丝衣飘逸不染纤尘,随他从容不迫的脚步轻轻飞拂,若曳清风浮云。
薄雾之下,他的面容似乎太过苍白,身形仿佛过于单薄,但当他出现的时候,那因兵戈而来的杀气纷纷收敛退避,似是压不过他身上与生俱来的高贵与清冷,无力与之对抗。
隐现于雾中的城池与嵯峨山陵是一片凝重的背景,他最终驻足此前,往那千军万马中淡淡投去一瞥。只一眼,却让所有注视他的人无不惊凛,每一个人都感觉他是看向自己,那眼底洞穿肺腑的清光,迫人于无声,摄人于无形,直令人屏息静气,再不敢妄动分毫。
仲晏子双目锁定此人,几乎是同时,那人亦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忽然之间,他温雅一笑,朗声道:&ldo;敢问阵前可是子程王叔?&rdo;
仲晏子面无表情,冷冷开口:&ldo;洛王子程早在十几年前王城那场大火中化为灰烬,死无葬身之地,哪里还有命活到今日?&rdo;
那人闻言,似是轻叹一声,&ldo;洛王虽死,但子程王叔还在,侄儿子昊见过王叔。&rdo;说罢微微躬身,拱手执礼。
仲晏子不避不让受他一礼,看他半晌后,慢慢点了点头:&ldo;嗯,你是子昊,妤夫人的儿子。&rdo;
子昊微笑道:&ldo;十余年未见,王叔别来无恙。&rdo;
仲晏子冷笑一声:&ldo;逆臣叛贼,什么有恙无恙,岂敢劳王上垂询?&rdo;
子昊不愠不怒,仍旧是一笑:&ldo;当年那变故事起仓促,侄儿纵知王叔遭人陷害,却年少势弱,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设法在宫中制造些混乱,幸而王叔无恙,也算苍天有眼。&rdo;
仲晏子心头一震,猛然忆起旧事,皱眉道:&ldo;璃阳宫的那场火,是你弄出来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