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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第2页）

幽幽冰玉素盏，黑暗仿佛女子飘盈的长袖，一转消失在媚香流散的眉目深处。子昊向后一靠，漫过一丝迷离的目光再次落在且兰身上，渐渐，凝作一片深湖无波。

水清渊静，千尺波沉。

一副完美的面具轻轻愈合，那一缕笑容浮现唇畔时，他幻回雍朝的东帝、人世的主宰，低低的声音在这样幽瞑的光线下，恍若夜半私语：&ldo;是什么事急着找我？&rdo;

且兰目光微移，落往一旁的药盏上。子昊倦然闭目：&ldo;放在这里吧，过会儿我自会服用。&rdo;

不容置疑的口气，依稀间，似有那么一点厌倦的感觉，且兰有些诧异，迟疑了一下，最终轻轻抿唇，只是起身跪至榻前，为他牵过被衾。子昊睁开眼睛看她，眉间掠过一缕莫测的情绪，突然徐徐抬手，触上她指痕宛然的玉颈。

且兰身子微微一颤，任由他单薄的丝衣掠过发肤，垂落眼前。子昊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低声道：&ldo;且兰，不要离我太近。&rdo;

他指尖冰冷不带一丝暖意，轻轻划过她颈上的伤痕，却似火一般炙热的温度。且兰抬眸看他，轻声道：&ldo;你与师父，说了同样的话。&rdo;

子昊蹙眉，凝目相询，她却似惊觉什么，回避地看向他的药，提醒道：&ldo;离司说这药里用了烛九阴之胆，趁热服用效果好些，莫要等得凉了。&rdo;

烛九阴蛇胆并非补虚养气之选，却是解毒的奇药，当初叔孙亦说过他不似普通病症，未料竟是毒，而且看来是极为厉害的药性，以至于凭他的武功都无法抵御。但又是何人何事，竟至令东帝身缠剧毒？且兰先前一直想着这番蹊跷，此时不禁隐隐流露出来。子昊与她双目一触，竟似洞彻她心思细微的变化，黑寂眼底忽而转冷，那种无法言喻的冷漠一刹那遮挡了所有神情，撑身而起，淡淡道：&ldo;是皇非那面有什么动静吗？&rdo;

面前冷清的眉目，无形中显露君王峻肃威仪，凌然不可逆视，且兰隐约感觉他今日和平常不同，却又不知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暗暗吸了口气，抬头道：&ldo;皇非已开始大规模铸造兵器，《冶子秘录》的确已在他手中，如今存放在楚宫衡元殿。&rdo;

子昊目光一动，且兰将少原君府密道中造兵场的大概情形以及近几日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包括夜玄殇夜探衡元殿误入君府，所有都不曾隐瞒。子昊倚榻静听，眸色一片深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待且兰说完后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忽然抬眸看向她。

极静极深的目光，似是看透人的心魂骨血，未留分毫余地。且兰冷不防被慑住，心跳渐急，渐急渐空，人一动也不能动，直到她几乎经受不住，子昊才轻轻合眸敛去目光。且兰浑身一松，那种飘零无所归依的感觉却莫名萦绕不散，如失了渊海的潮水，空荡起伏。

子昊面色沉在一片瞑暗之中，随口问了几句话，声音有些疲倦。他对夜玄殇的关注竟似更胜少原君府的造兵场，且兰收拾心绪，一一详说给他，他却始终未再答话。

且兰本就担心他大病未愈，太过劳神，便轻轻道：&ldo;你先好好休息，改日有机会，我再来看你。&rdo;说完悄然起身，但刚刚走出几步，身后忽然传来一句低沉的问话：&ldo;且兰，王叔他对你说了什么？&rdo;

且兰一震停下脚步。屋内静暗之处，子昊早已睁开眼睛，目中异样的清醒，恍若冷雨无声。

门口模糊的光亮，勾勒出女子修挑的身姿，琼颜如玉明丽，却亦朦胧不清。

&ldo;王叔说了什么？&rdo;

且兰微微侧首，垂眸迟疑片刻，终于答他：&ldo;师父他要我离你远一些，他要我……嫁给皇非。&rdo;

子昊眸心骤生变化，暗光拂过幽邃的瞬间，刹起波云浪卷。不必问皇非的态度，自是乐见其成，须臾静默，他唇角忽然轻冷一掠：&ldo;你呢？&rdo;

或是染了帘外斜斜风雨，且兰眸底微澜渐起，两弯羽睫之下影影点点，仿佛是雨夜透入的微光。

天子东帝，他在问她的心意，她的决定，那么九夷族的女王，又该怎样回答？

世事何尝皆从人愿，若如人愿，帝都如何是今日之帝都，且兰如何是今日之且兰，九夷又如何成今日之九夷？

寂静中，她听到东帝的声音清冷响起：&ldo;且兰，没有人能强迫你做不愿的事。&rdo;

且兰轻黯一笑，低声问：&ldo;真的吗？&rdo;

子昊淡淡道：&ldo;是。&rdo;

他一字落地，且兰似是如释重负，又似思绪起伏，悲喜难言。仰视面前那依稀遥远的微光，她轻轻闭上眼睛，轻轻地，对自己露出无声的微笑。

第57章第二十五章

虞峥离开歌坊，独自穿过几条街道，低头进入一家店铺，过不多会儿自后门出来，已换了身普通的楚服，留心看查并无人跟踪，便一刻不停，径直往城外而去。

天空似有雨意，渐渐遍积层云，过不多久，风中星星点点雨滴砸落，激得山阴古道枝叶飞扬，很快便在天地间连成一片急密的雨帘。

虞峥在雨势大作之前已避入一座神祠，负手立在檐下看这突如其来的急雨，眉宇微凝，似在想些什么，又似一番若有所待。他身后的神祠乃是世人为感念幽冥玄女舍身人间而建，深宇宝穹，重殿幽刹，加以楚人独有的灵动华美之风，若仙若幻，隐现于层层雨雾之下，恍若天界异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