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话虽是含笑道出,却有不可违逆的专断隐喻字里行间,仿若此时是九华殿中君为臣令,身为长辈的洛王竟有一瞬肃然,随即皱眉:&ldo;她若就此迷恋于你,你又如何不委屈她?&rdo;
子昊淡道:&ldo;侄儿日后自有安排。&rdo;
仲晏子深深看他一眼:&ldo;子昊,这世上什么事都可算得,唯有儿女之情往往出人意料,你若自负聪明,伤人误己,可莫怪我未曾有言在先。&rdo;
&ldo;多谢王叔提点……&rdo;子昊眉间盈笑,目中并无一丝波动,却忽然间,他和仲晏子双双扭头扫向帘外。于此同时,一道铮然琴音震贯全场,其中透出锋利的挑衅之意,几乎令所有人都心头一惊。
渐芳台前,姬沧引弦而待,目光所向,正是台上芳华妙龄的含夕公主。
面对宣王凌人的气势,含夕固然有些不知所措,楚王神情间却更见慌乱,不由将目光求救一般投向端坐席前的皇非。
宣王突然借贺礼之机强邀含夕公主抚琴,大出众人意料。依楚国习礼,未婚男女琴瑟相和,乃有婚嫁之意。若按常理,宣、楚两国并踞南北,各为一方霸主,纵有联姻之举亦不足为奇,但宣王深恶女色众所皆知,而含夕公主及笄之嫁牵动诸国格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由凝住万人眼目。
整个渐芳台一片异常的安静,越过姬沧灼目的红衣,每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那个人,突然轻轻笑了一声,这一声笑,打破了压人的沉默,恍若春风流淌,玉水生波,先前欢悦的气氛潋潋洄转,湖光风色舒雅怡人。
便见这笑声的主人,不急不慢放下手中玉杯,随意将袖一振,站起身来:&ldo;含夕公主不谙音律,殿下若有雅兴,非愿以一曲相陪,不知殿下意下如何?&rdo;
姬沧面前一张艳若血玉的古琴,琴长六尺,广仅三寸,冰丝五弦,丝丝如刃。
琴名&ldo;夺色&rdo;。
宣王之夺色琴与他的血鸾剑‐‐
江湖之上恐怕没有人会不为这两样武器而悚然,这一张琴,曾惊破柔然十万铁骑,这一柄剑,曾斩裂后风国山海城池。
昔日赤峰山前,一人一琴,独面柔然族大军来犯,曼殊花赤焰般肆放的色泽,至今仍是柔然无法磨灭的丧国之耻。
乍见这张琴,居于宣王下座的万俟勃言垂眸忍色,手在身侧紧握成拳,心头百般不甘‐‐姬沧一日不亡,柔然便永无无出头之日,但这世上又有几人,有把握胜过这张夺色琴?
皇非站在另一张琴前,修长的手指随意拭过琴弦,琤然一抹清声挑动,他微微侧首倾听,合眸笑赞道:&ldo;清若瑶玉之纯莹,泠若广寒之高洁,好琴!殿下这份礼物真可谓用心良苦,非代公主先行谢过。&rdo;
一抬眸,俊逸的眼底精芒隐射,盯住眼前放肆的对手,含笑的唇弧挑起完美的锋利。
姬沧眼梢一扬,华魅风情惊人心魂:&ldo;君上何必多礼,只要莫忘了我们的约定便好。&rdo;
皇非微笑颔首,衣袂翩翩,恍若玉树临风:&ldo;殿下之约,非岂敢相忘。&rdo;
渐芳台上弦音乍破,就连身处高榭之中的子昊和仲晏子心中都微有一凛,兵锋迫面的感觉!
初时是几声凛冽交错的寒音,然而随着台上两人指法渐急,千军万马远来,震天蹄声卷起万里黄沙,瞬间便如乌云蔽日,急没漫山遍野,其势滔滔,一发不可复止。
饮血的杀气,横溢长空,几乎是没有片刻停留,两军交锋,喊杀声震耳欲聋,惊沙扑面,血肉横飞!
战马悲嘶,雷鼓铮鸣,一道道凌厉的音色穿空破日,热血溅面,甚至可以清楚听见长剑劈胸、利镞穿骨的破裂声响。
三军往复,冲杀相搏,山川震荡,江河崩流!分明是阳春三月湖风浅,却好似鬼哭神嚎雷电崩。
&ldo;砰!砰!砰!砰!&rdo;连续数声碎响,离琴案最近的楚王身前,杯盏纷纷迸裂,酒浆四射。赫连羿人急命侍卫护送面色发白的楚王和王后直接退至台下。这般琴音,便是苏陵、夜玄殇等高手也要硬以护身真气相抗才能稳坐席前,四周侍女护卫纷纷随王驾退下,更有体弱的支持不住,直接便晕倒过去。
内力空御琴音,杀伐于无形之中,在座诸人虽自问要做到这点也并非难事,但这般强横霸道的气势却当真无人敢直撄其锋。
台上姬沧乌发迎风,夺色琴血音狂肆,犹如燃起地狱烈火,催动战场上鬼神夺命;皇非双目静垂,始终面带淡笑,唯见广袖烈烈飞扬,风卷云啸,铮然不让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