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愚鸠感觉到自己的喉咙正发出某种类似坏掉的钢琴所奏出的悲鸣,他的手指还放在扳机上,但远处那个少女早如同失去支撑的人偶扳地倒了下去。
硝烟飘散。他看着,程光一个回身把梁谕护到身后。几个保镖纷纷涌上前,对着优儿的背补上无意义的子弹。其中一个机伶地立刻将枪管抬高,随着梁谕的视线一并朝向天台。愚鸠站直身体,双手离开狙击枪,慢慢地举高。
程光似乎念了两句什么,保镖并未放下戒备。愚鸠和梁谕隔着漫长的距离对望,后者脸上有愕然,他注视着愚鸠好几秒,又低头看向优儿的尸身、目光缓缓扫过了飞到几步远外的手枪。
再望去,他神色苍白的骑士。
梁谕木无表情地转过头,和程光说了几句话。程光同意后立刻让一名保镖护送少爷,拦了台出租车搭上。愚鸠眼睁睁地看着车身扬尘而去,程光悠悠哉哉地随着另外三名部下从巷子离开。
远处有警车鸣笛声,近处有开始聚集的群众发出尖叫。愚鸠许多年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如此靠近凡尘,他抱住头,慢慢地蹲下。
女孩身下扩散的血滩离他理应遥远,他却嗅见了风,带着令人作呕的腥气。
2。
梁谕用力地把身体摔入皮椅中。
其实,这开头还要从快一年前说起,到底是优儿傻,不知道偏院天井里安了台监视器──不能怪她,三合院中的机关愚鸠都并非全部清楚,那些是梁老留给自己孩子的遗物之一,没能保护他、却让他看见了当天女孩与杀手的交易。
具体说了什么?他们压低了音量,使他到昨晚才真正清楚。但唯一明白的是大白为罗森放的那碗血──梁谕想这白子可真白痴到家了。可是偏偏这么样的蠢蛋,让那个强势、无所畏惧的老师,能跟个小姑娘妥协。
能够有一瞬间,在监视镜头里,眉目都露出了如斯柔软的颜色。
「到长总医院。」
梁谕坐在驾驶座后方靠窗的位置,支着下颔,没注意到窗子上倒映着他的脸,神色是有些紧绷的。他决定,若罗森真能为那白子卑微的自由妥协,那么在他替优儿问出问题的那一刻,梁谕也可以为他,毁掉世界上所有阻止他与白子在一起的阻碍。
老师,你知道吗?我恨你不像从前。但我爱你一定不比那个白子少。
──即便他会放的只有别人的血。
「少爷没事吧?」
程光的那个保镖坐在他右手边,一脸笑容可掬的模样。年轻、高瘦,穿着像混混一般的短汗衫、把肩膀上的龙凤得意地露在外头。大概和梁谕差不多年纪,一颗光头上留着剃发后泛青的痕迹,梁谕讨厌这样的造型。
「你的主人就教你问些废话吗?」
「不──我只是想,少爷真漂亮,皱着眉头多难看呢?要是有属下能分忧解劳的地方就好了。」
油嘴滑舌。却当真引得梁谕笑出声,这家伙懂什么?他在想优儿、想四尾家。他要把自己的心脏拿出来给罗森看,哪怕血流成河……他在想愚鸠,愚鸠会有多么厌恶这决定所引起的腥风血雨,优儿只是他要给罗森的第一个礼物,但明明都做好觉悟了,梁谕哪会知道愚鸠还这么愚蠢地冲出来替他做了代罪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