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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第1页)

「是。」

一切似乎平静无波,车上的气氛完全看不出他们前几天经历的惊心动魄。然而坐在车上的人悄悄换了,孟尹很安静,不同于李伊尔开车时总会扯些不着边际的笑话。

愚鸠拿出手机,从通讯簿里找出能和航空公司协商的弟兄。他一如往场地处理着他的工作,可这一程,他总感觉他把灵魂的某一部分,留在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山城……

第8章章之八 汉平夜

章之八汉平夜

1。

深夜时分,一量轿车缓缓地滑进了三合院前的大铁门。

梁老的思维,除了对待他唯一的孩子以外,事实上都相当封建迷信。为了风水问题,这间三合院三十年了没动过一寸土。要不凭梁家门的财力,怎么还会居住于红砖水泥砌的老屋中?

因为外观的旧,便衬托了里头许多东西格格不入。例如一楼神桌前摆的冲泡咖啡包、龟裂墙壁边崭新的三层电冰箱、前院一口封死的井上养着一排洋气的盆栽。又还有左右两间偏栋里,未关紧的门fèng后露出了一台非常新潮的点唱机。

轿车黑得反光,连着三台开进门,同样显得怪异。然而下车后高跟鞋径自跨过了碎石地,在保镖的陪同下,无声地进了屋。

客厅的茶几上还搁着半壶凉掉的茶、未及收拾的杯子。可见梁老病倒时管家走得多匆忙,之后甚至没有闲暇的心思能回来整理家中。踏上二楼,梁谕的房间则又是另一番景象,他飞奔出门前落在地上的毛笔还静悄悄地躺在原地,墨色早干,地砖上留下了让人难以忽略的溅痕。

前脚才进屋,梁谕便坐到书桌前,开始用家中的电话拨打一通通号码。愚鸠站在门外守着他,听见他的声音一下轻柔、一下拔尖、一下凶狠如泼妇。像个熟练的花腔女高音,戏剧化地,在凌晨三点,把自己回到汉平的消息张扬地宣告给每个该知道的人。

愚鸠自然只能沉默。三合院里的结构复杂,主屋这一隅,就算偏门有人遭逢极刑也听不见半点声音。因此他不清楚只晚他们半分钟下车的杀手和白子被带去了哪里,唯有听见窗下优儿窣窣的脚步声,沉寂夜色里猛然传出「汪汪」的几声凄凉狗吠。

梁谕打了十来通电话,还不肯放下话筒。只是不知何时声音小了下去,和对方轻声细语地谈着什么。从愚鸠的角度看,他随意扎起的长发下露出一截雪白后颈,由橘色的台灯照亮,泛着一层柔软的光晕。模糊的影子则投到墙上,当他轻轻晃动脑袋,有如也曾在这张椅子上计算着艰难的数学题,而愚鸠站在同样的位置,暗自替他加油打气。

他们的影子各自被月光与人工光源拉斜,至某个点交错到了一起。像只变形的蝴蝶,无力飞翔又无力躲回温暖的蛹中。

「该睡了,少爷。」

愚鸠也不清楚是被什么触动,对着梁谕的背影说出了这句极为奇怪的话。梁谕似乎愣了愣,但根本没停下翻着电话簿的手指。他又联络了好几个人,到了不知几点钟,才终于「啪」地放下话筒。

他把愚鸠招来,伸手环住他的脖颈,让他把自己抱到床上、解开彼此的衣衫。

云雨中愚鸠当然更分不清现在的时刻,想必,也并不重要。他例行地执行好每个细节,只是未经盥洗的身子带着一股温暖的气味,使他进入的节奏也被扰乱了些。梁谕没兴致叫,不让他停,便沉默地做到愚鸠再也不行,糙糙地退出他身体,抓着一团卫生纸,射了(精。

两人还是无话,从机场回到家,长途飞行与坐车的劳累理应让他们早早入梦。但汉平的这夜。不同在哪?愚鸠过了很久才想通,是光,廊上透进来薄薄的一地光。他们以往在这间屋里翻云覆雨自然躲不过楼下梁老的耳朵,他假装听不见,他们也关上门、厚着脸装作这样能阻隔部分声音。现在,他们连伪装过的羞耻都不需要了,任凭月光恣意窥视,这样的自由,竟然很空洞。

梁谕动了一下,愚鸠才意识到自己把单人床给占掉了大半部分。他起身准备下床,脚尖踩到梁谕扔在地上的首饰,没想到身边的人伸手拉了他。愚鸠以为他还要做,回头对上那人的脸,对方却没说话,光裸的手臂后头,脸上半边是朦胧的光晕、半边是阴影。

愚鸠只好再度躺下。他不确定少爷的意思,但他也不给他明确的指示。于是愚鸠像个站在教室中央、又得不到老师指示的学生,手足无措地僵在那里。

他往床角退,梁谕反而朝他那边又挪了几寸。心跳紧贴心跳,没人睡得着。

愚鸠发现原来一切用来形容心情的词汇都是人们强加上去的,他无法描述他具体的情绪,只能指出脑海里某些闪掠的念头:客死异乡的杨哥与李、骤然改变的局势、明日的行程、被囚禁在三合院某处的杀手和白子。他们、他们、与他们……偏偏他听见黑暗里梁谕闷闷地出声,讲起的又是截然不相干的人。

「愚鸠呀,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一起躺在这里、你第一次在这里碰我──我说,就纯粹地碰。」

「我们」。

乍然听见的名词还很陌生,愚鸠静了很久,在回想,总算想起这个词所指的对象。他「嗯」了一声,尚细细咀嚼着:我们。

梁谕突然发笑,从被窝里传来他吃吃的笑声。他挨在愚鸠胸膛前,□□地袒)露他的身体,可他向他展示的面貌,没有一张脸是真的。

「我那时喜欢上了一个弟兄,是不是?可是他只敢偷偷地摸我,没种和我交往。所以后来我们分开了,那天晚上我就拉你到我房间里,我让你从我的领口往下碰,你记得吗?你那时说了什么──」

梁谕找到他藏在被单下的手,引导他从自己布了汗珠的肩头一路抚至跨间。愚鸠一时被他的问题迷惑了,努力回想,但记忆里压根没有他形容的这一夜。

「吶,不记得了吗?」

「很抱歉。」

「你那时候说,说我还没成年,所以不可以──你居然说我没成年所以不行!」

梁谕依旧笑,然而愚鸠没理解这段故事哪里有好笑的成份?他爱梁谕,是的,一直疼爱着。所以他连自己的同事都杀了。

那时他的弟妹被一个男人教会了探索情(唉)欲,自己把他熟花结果的时间往后挪了些、想等他到了一个合理的年纪再说。这想法可笑吗?抑或只是梁谕想起了觉得有趣?愚鸠没找到个答案,只听梁谕又恍惚地叹息:

「我好开心呀。那些条条框框的事……」

后半句话没说完,梁谕闭上嘴吞回去了。愚鸠等着他下一句话,可终究不知不觉地睡着。等第二天一早,睁眼只见那些半夜说的话,剩一个留在他左胸前、残缺不堪的口红印。

2。

通常愚鸠会起得比梁谕早,这是职业需要。但可能是昨夜太过平静、又或他真的累得狠了。当他抹去口红印子时梁谕已经坐在书桌前敷脸,白糊糊的一团东西黏在他脸上,有种被砸了蛋糕奶油的滑稽感。

他手里翻着一叠纸本资料,抬抬眼让愚鸠过来。「先穿上你的衣服」,当他噗嗤地笑盯着愚鸠这么说时,愚鸠心底竟然浮现了一股道也道不出的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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