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奈继续道:&ldo;淑妃娘娘被梦魇折磨得心力交瘁,她听人说频繁梦魇可能是后宫阴气太重的缘故,缓解阴气的法子不外乎往后宫增添阳气。皇上事务繁忙,不可能整天陪着她,宫里除了皇上外,便属御林军的阳气最重,她便请皇上派一队御林军来后宫巡逻。&rdo;林桑青的头发已足够柔顺,她把梳子放回到桌子上,嗓音轻快道:&ldo;皇上一向对淑妃娘娘有求必应,虽说往后宫派御林军不合规矩,但为了淑妃的身体着想,他还是派了一队御林军来。估摸这队御林军要在后宫待上几日,等淑妃娘娘身体转好,他们便能撤下去了。&rdo;
原来是这样,对着镜子照照陪伴她二十一载的清秀脸庞,林桑青了然颔首。
天色越晚,风声便越大,窗户纸被吹得呼呼作响,看来这场雪注定会在今夜落下,明早推开窗子,便可见一地白雪皑皑。
梳洗完毕之后,林桑青坐在桌子前冲兑蜂蜜水,她听枫栎说蜂蜜水有润肠通便的作用,对于一个吃多了肉而腹胀便秘的人来说,喝些蜂蜜水正合适。
一杯蜂蜜水冲好,她托着腮等在桌边晾凉,关得严严实实的厚帘子被人从外面挑开,带来阵寒冷的风。她一开始以为是枫栎,然等了一会儿,枫栎并没有进来,帘子旁也没用动静,她这才转头看过去。
挑开帘子的并不是枫栎,是箫白泽。
&ldo;皇上怎么过来了?&rdo;林桑青有些惊讶。箫白泽的身子羸弱,晚上风寒湿气重,他很少出门走动,加之外头快要下雪了,寒气尤甚,他更不应该出门走动才是。
何况,苦寻多年的仇家先一步死了,她还以为他要恼个十天八天的,关在启明殿中不见人呢。
箫白泽没有回答她,他怔怔立在门帘旁边,来来回回打量修葺一新的繁光宫,所有的角落他皆看过了,没落下任何一处。
不对劲,林桑青松开托腮的手,重新打量箫白泽一番。他好像喝醉了,眼神不如平日里一般深邃忧郁,而是涣散不明,是典型的醉酒之人才会有的眼神。
果然,将繁光宫看个遍之后,箫白泽终于挪步走向桌边,还没靠近,浓重的酒气便已扑面而来,可见他的确喝了不少酒。&ldo;什么都没有了!&rdo;他踉踉跄跄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下,呓语般喃喃自语道:&ldo;朕执着了九年!守着一个不可能实现的结局,做着一个自欺欺人的春秋大梦。时至今日,春秋大梦终醒,她什么都没留给我,孑然一身潇洒西去,甚至连复仇的机会也不留给我!她仍旧如当年一般自私!&rdo;
情绪陡然变得激动起来,他握住林桑青的手腕,双目红得像是要渗出鲜血一般,睁圆眼睛道:&ldo;你告诉朕,像她一般的祸害怎么会死呢,啊?她不应该活得长长久久的,像那些史记册子上的罪人一样,做遗祸一方的祸害吗?朕不要她长命百岁,但起码,她要让朕看到她最后一眼啊!&rdo;
激动的情绪渐渐恢复平稳,他垂下头颅,露出一截白皙好看的脖颈,喃喃自语道:&ldo;什么都没有了,九年的执念随着她一起化作尘土,从今以后我该如何说服自己活下去,我存活的意义,消失了啊……&rdo;
手腕被箫白泽抓的生疼,等会儿肯定要留下红印子,林桑青奋力抽了抽,没抽出来。有水珠滴落在手背上,触感温热,林桑青惊讶瞬目‐‐他……哭了?
至于吗?不就是仇家提前一步死了,他没有亲手报仇,何须难过成这个样子?他可是一国之君啊,一举一动都代表着乾朝,该是怎样浓重的失望与难过,才会让一国之君放下尊严,做个流泪的男儿?
心底有个地方突然开始发涩,眼睛亦胀胀的,林桑青向来见不得人家哭,尤其见不得男子哭。
温裕知晓她这个软肋,也善利用她这个软肋,每每他提出什么过分的请求,而她斩钉截铁的予以拒绝时,温裕便开始揉着眼睛大哭,人再多他也照样哭,没脸没皮的,一直哭到林桑青答应他的过分请求为止。
由于温裕总爱拿动物发誓,他的眼泪便好比&ldo;鳄鱼的眼泪&rdo;,&ldo;绿毛龟的眼泪&rdo;,&ldo;大黄狗的眼泪&rdo;,反正不是人的眼泪。
触景伤情,她抽抽鼻子,大义凛然的牺牲自己,让箫白泽把她的手腕当做发泄口,温言劝慰他道:&ldo;皇上,人都是会死的,左不过有的人命长有的人命短,九年的时间是很漫长,但同一辈子比起来,它还是显得微不足道。过去的便让它过去吧,您如今是乾朝的皇帝,一整个国家的兴衰荣辱都系在您身上,您切不能因一位仇家的死亡而丧失斗志。&rdo;桌子上的蜂蜜水散发出袅袅热气,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巴,循循善诱道:&ldo;不知为何而活这种话以后更是别说了,我再说一次,您是乾朝的皇帝,您存活的意义是天下万民,并不是报仇雪恨。&rdo;
林桑青很清楚,今日箫白泽说的话万万不能让第三人听到,若他说的话被有心人传出去,世人知晓他们的皇上已失去了斗志,找不到存活的意义,那么乾朝的江山将岌岌可危。
眼眶里的泪痕干的很快,只有湿润的睫毛还能证明箫白泽曾经哭过,浓重的酒气熏得人头晕,他仍旧抓着林桑青的手腕不松开,目光执着道:&ldo;谁都可以死,她不可以,她亲口答应我的,要死在我的后面,现如今她轻轻松松便违背了自己说过的话,真是言而无信!&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