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声音变轻了,想来是沈言终于记得捂上电话。随后的声响在苏青弦听来,变成了沈言手掌底下的模糊呓语,很快变成了一片安静,沈言的声音再度传来:「你在哪里?」
苏青弦微笑:「要我进去抬你出来么?早说了就在门口呢。」
「闭嘴。」沈言很没好气地说:「啊,忘了拿衣服了,你在外面等我一下,我很快出来。」没等苏青弦回答,他就挂断了电话。
苏青弦看着在黑暗中亮着的手机萤幕,嘴角上弯扬出了一个笑意,然后把手机扔下。
微白的光亮一闪而过,照出苏青弦的脸,他看来有些心事重重,那道笑意反倒给他的脸上增加了几分郁郁。
苏青弦是有些头疼的事情。
自从沈言告之要离开启明星后,他就一直觉得头疼。
先不管随此而来的众多人事安排和工作划分,这些都不在苏青弦的考虑范围内,他比较烦恼的是另外的问题。
沈言的这个决定,让他有一种原以为万事皆在掌握,却突然发现原来一切只是错觉的不良感受。
即使之于亲密如他者,沈言突如其来的告知也很有些晴天霹雳的感觉。与沈言相处这么长时间,苏青弦第一次有危机感:他一向是掌控欲过剩的男人,何况是对于自己那么重要的沈言,这种被爱人突然袭击一把的味道实在不好受。
这个决定并不符合沈言的一贯风格。
短短一年前,启明星由原来的艰难度日到如今的飞黄腾达,沈言为此付出了许多。苏青弦一向知道自家的这位,只差把「全力以赴」作为人生格言刻到额头时刻谨醒,而这无疑也是他爱的沈言的一部分。
然而就是这个做什么事都全力以赴的男人,在一切顺风顺水时,突然平静地告诉自己决定退出启明星。
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轻易舍弃自己为之努力良久的事业,然而沈言却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还不肯告诉苏青弦到底为什么,苏青弦怎能不抓狂。
事情发生后,苏大少也想跟爱人秉烛夜谈一番关于人生的哲学和放弃的意义等等重要命题。但不知道为什么,到最后每每总是面临一个结局:翻滚上床。
苏青弦当然不是一个精虫上脑色欲为先的禽兽路线者,所以每次都沦落到这个结局,实在很有必要对此深思。
最后深思的结果让苏青弦更为抓狂:请问,有什么事情严重到让沈言每每只能以「色诱」这招来解脱?!
苏青弦很想拽住沈言的领子大吼说:「你到底包藏了什么祸心?!」
奈何,他不敢。
「不敢」这种字眼在之前怎么可能跟苏家大少搭上边?这种黏答答娘娘腔丝毫没有魄力的字眼,怎么可能跟苏青弦他产生任何联系?
然而血淋淋的事实告诉我们:是个人,他都有弱点。
苏青弦的软肋就是沈言。所谓的软肋,就是即使穷尽理智与权略,很多时候还是无法掌控的地方。即使姓沈名言的家伙已经被他吞吃入腹足一年,依旧是他心底深处最柔软最易受伤也是最让他惴惴不安的一部分。
所以即便是以算无遗测为人生目标的苏青弦,偶尔也会有束手无策之时。这对于他的眼高于顶俯瞰众生实在是难以想像。
然而苏青弦一向来信奉主动出击比消极等待强,而这个夜晚是他认为可以反攻倒算的好时机。
沈言慢慢地从饭店里出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启明星的总字辈人物,对方似乎还想来个「十八相送」,最后还是被沈言推托了。苏青弦看着沈言的脚步,心知肚明这男人八成之前是在装醉,按步伐来看,离语无伦次还有相当大的距离。
看到独自离开的沈言快要走近自己的车子,苏青弦亮了亮车灯,近似雪白的光在黑暗的夜里很显眼,让沈言不由得眯了眯眼。等到沈言开了车门坐进来,一进来就软趴趴地黏到座位上,苏青弦顿时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味,于是凑近他的衣服嗅了嗅:「不错嘛,喝得不少,红酒白酒啤酒……哟,还有黄酒?」
「黄酒不是我喝的,是老方,一上桌就开了瓶陈年花雕,后来他自己喝趴下来,过来敬酒时倒了我一身。」沈言这回说话声音流利了许多。
「你刚接电话时在装醉啊。」苏青弦在车子里找出瓶水递给沈言。
「不装醉走不了啊。」沈言打开瓶盖,「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口,才放下瓶子哈了好大一口气。
苏青弦笑了,对方的样子让他想到某些大狗譬如金毛等种类哈气的样子,忍不住想要凑近吻这个类犬形人种,结果不但被安全带狠狠拽了一把,勒得肋骨生疼,还被男人嘴里残存的酒气给熏了一把。
对于大部分男人而言,酒自然是好东西,不过从别人嘴里呼出来的酒气则绝对不在此列。
沈言看到了苏青弦嫌恶的表情,笑嘻嘻地突然袭击,捕捉住了对方正在撤退的脸,重重地「咬」了一下。用力过猛的关系,撞到了自己的牙齿后,身体反射性地向后缩,结果脑袋撞到了车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