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寿安堂里吃斋念佛的那位,还是你那个别府他住的不孝儿子?本公主话放在这里,你想让这二人沾本公主的光入宫赴宴?门都没有!&rdo;
南阳侯垂下眼,俊美硬朗的面容上流露出几分沉郁来,和温柔娴静的元妻不同,贵为先帝掌上明珠的沐阳长公主被宠得骄纵任性,哪怕当初是沐阳长公主执意要嫁给他,但二人相处时还是她更加强势,占据主动地位。
此刻沐阳长公主听出他试探之言下面的深意,却一口拒绝,半点情面也不讲,南阳侯心中固然因此十分恼怒,但他却并没有开口与她争论什么,只闭嘴不言,做出一副冷漠模样来,似是默认了此事,没有再做尝试。
沐阳长公主见南阳侯又摆出这幅沉默不语的架势来,当下有怒气混杂着酸涩一齐冲上心头,她一腔的好心情都没了,柳眉倒竖,露出愠怒模样来:&ldo;你这是什么表情,怎的,因我拒绝带那二人入宫,你心中有什么不满么?&rdo;
浓眉紧皱,心中本就有些不悦的南阳侯见沐阳长公主还要继续就此事歪缠,眼底深处不由掠过一抹不耐,啪的一声将茶盏搁在桌上,他刷的一声站了起来,语气沉凝道:&ldo;本侯今日宿在前院,便不回后院了,公主自去忙吧。&rdo;
说完这话,南阳侯大步流星地出了正堂,径直离开沐阳长公主所住的正院,往前院而去,被留下的沐阳长公主又惊又怒,一张明丽大气的娇容上浮现出扭曲阴沉的表情,骇得她身旁服侍的两个贴身宫女忙不迭地垂下头去,大气都不敢出。
刚从翰林院下值,在青竹的搀扶下上了青棚马车的江文涵并不知道南阳侯和沐阳长公主之间的这一场官司,就算他知道,也不会为南阳侯打算带他和祖母入宫而心生感动,只会认为这不过是南阳侯做出的一副虚伪戏剧‐‐
若非如此,南阳侯怎么会那么轻易就打消那个想法,沐阳长公主不过是一句拒绝,他便默认了这个结果,可见他心里其实并没有那么坚持,会提起此事只怕也不过是随意提及,并没有多少真心在其中。
双眸微阖,江文涵靠在车壁上,眉宇间微见疲倦之色,坐在马车另一侧的青竹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他的神色,从车厢一角取出一套小巧轻便的茶具来,轻声问道:&ldo;少爷可要喝杯热茶暖暖?今日风有些大,少爷可别凉着了。&rdo;
江文涵眉心微蹙,他浓密纤长的睫羽微颤,一双凤眸终于睁了开来,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嗓音微哑、语气倦怠地吩咐道:&ldo;沏杯浓茶吧,也醒醒神。&rdo;
若是他只是在翰林院上值,只忙着分在他手中的那些并不要紧的琐碎小事,怎么也不至于费心到这等疲惫的模样,可他一边要应付有意巴结沐阳长公主的上司的为难,一面又要暗中拉拢朝臣、积蓄力量,自然是劳心劳力,心神耗费极多。
得了吩咐,青竹忙不迭地用马车上小炉子煨着的热水给江文涵沏了一杯浓浓的茶递了过去,一边伺候他喝茶,一边微带好奇地问道:&ldo;今日少爷格外倦怠,可是翰林院里出了什么大事?&rdo;
江文涵灌了一口浓茶下去,激得自己醒了醒神。
听着青竹询问,他扬了扬眉,眉目清朗如银月一般雅致的面容上露出几分古怪,神情异样,隐有几缕怔忪,他稍作沉吟,方才慢吞吞地开口说道:&ldo;确有事情发生,但并不是翰林院里发生了什么。&rdo;
准确来说,翰林院只不过是在今日传播开来的那桩消息中被波及的其中一个衙门罢了,其实并没有受到太多牵连,也并没有因此事而出现多大的动乱,只是翰林院中上值的一干庶吉士人心浮动,忍不住就那事议论纷纷罢了。
手中捧着剩下的半盏热腾腾的浓茶,江文涵神情恍惚,他有些出神,总忍不住去想,宫中传出消息,说周明帝打算请那位已经被封为大周国师的真人测算大周国运及大周皇室宗亲气运的事情,到底是不是他的那个师尊在背后推手。
如果真是收了他做徒弟、承诺要帮他报仇的师尊萧桓在暗中推手,一手促成了此事,那他究竟打算在这场宴会上做什么,又会用什么样的办法帮他打压沐阳长公主和南阳侯这两个圣眷优渥、被周明帝青睐的人?
而且,虽然萧桓已经收了他做徒弟,他也行过正式的拜师之礼,但说到底他们两人只见过一面,彼此间没有太多接触和相处的时间,也没有什么师徒情谊,他实在是不明白萧桓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为什么要这么帮他。
江文涵一直觉得,他师尊萧桓之所以会收他为徒,不过是游戏人间时随意而为的玩笑之事,未必真的把他当做传承衣钵的弟子,也未必会真的全心全意的帮助他去做那报仇之事。
他心里一直这么认为着,就算心里有忍不住的期待和希望浮现而出,但其实他从一开始就做好了期望落空的准备,做好了萧桓并不会真的帮他,他还是得靠自己去对付沐阳长公主和南阳侯的准备。
见江文涵捧着热茶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青竹虽然心中好奇,但却不敢出言询问,也不敢开口提醒江文涵趁热把浓茶喝完,只缩起脖子往马车一角缩去,半句话也不敢多说,怂得一匹。
马车于西城区正府街上的一处宅邸前停了下来,江文涵下了马车带着青竹径直进门,刚踏进院子,就见院中那一簇青竹下的石桌旁坐了个人,他穿着玄色道袍,袍角有银红业火纹路攀爬其上,活灵活现犹如真的熊熊燃烧的业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