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靡浓烈的熏香缓缓流淌,夜风从大敞的轩窗中吹过,珠帘摇荡,在地上和墙上拉扯出扭曲的影,脆声叮当作响。
周则意眉头微微一皱,眸光依旧淡漠,冷冽嗓音平静无波:
“我的确不似二位大人,无论何种绮罗粉黛都瞧得上。即便蓬头挛耳,齞唇历齿者,想必也能悦之,使有五子。”
“口多微辞,又性好色,本王不如二位大人。”()
这是引用《登徒子好色赋》中的词句,嘲讽那二人好色。
无论是否出身良家,或者容貌丑陋,从来不挑,是个女的就行。
两个世家公子乍然色变,双颊骤红,恼怒之色浮于表面。
正欲反唇相讥,忽然一声笑音打破凝滞的尴尬。
谢信拍了三下掌,清脆掌声在空旷大厅里微音回荡:“淮王殿下能言善辩,引经据典信手拈来,谢某佩服。”
他看似对淮王的尖锐应对十分满意,然而心中真实想法究竟为何,没人能从他那双藏锋的笑眼中观察出来。
不少宾客又悄悄把目光转向广湘王。
广湘王听到谢相夸赞自己那位表弟,神情并未有变,只虚搂着歌姬喝酒,恍若未闻。
两位世家公子同样看了他一眼,似乎在等他的示意——他们该继续找周则意麻烦?亦或暂时休止?
可惜广湘王只顾和舞姬谈笑喝酒,未曾看他二人一眼。
他们只能神色茫然疑惑,不尴不尬站在原地。
谢信方才饶有兴致坐山观虎斗,此时又如同对淮王和他二人之间的唇枪舌战毫无兴趣一般,弯着俊逸眉眼,笑问林策:
“方才谢某就曾问过,今日不知哪位红妆有幸能为将军解战袍。”
他随意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美貌琴姬:“琴姬虽非倾国倾城,略有几分姿色,琴棋书画都会一点,也懂房中术,知晓如何让男人享受床笫之欢。”
“去,”笑眼目光睥睨,语气咄咄,“今晚好好伺候林将军。”
林策方才说过,自己的战甲上铸有倒钩暗刺,还藏有暗器,轻易触碰容易受伤。
和他同席的两个舞姬都挤在桌边,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
此时谢信亲自下令,要这场中最美的琴姬今晚伺候于他。
琴姬不敢抗命,然而娇媚笑容仍有片刻凝固。
说不害怕,绝无可能。
对着如此可怕的一张面具,心先凉了一半。
何况坊间盛传镇北大将军杀人不眨眼,粗鄙武人想必床笫之间也不懂的疼惜,她陪寝一晚,不知明日整个人是不是就得废了。
琴姬动作有了半刻迟疑。
谢信含笑眼眸霎时闪过锋光,凌人盛气仿佛霜刀,割得人肌骨寒凉。
“不必了。”林策嗓音清越,冷声一笑,“谢相的枕边人,末将无福消受。如此绝代佳人,谢相还是留着自己享用。”
“将军可是嫌她不干净?将军大可放心,她是乐营才教导出来的新人,未曾陪过寝,身子干净。”
“既如此,末将更不能做辣手摧花之人。何况世间百媚千红,琴姬并非我中意的那一朵。”
林策意有所指,戏谑看了一眼旁桌的周则意,“传闻安平长公主艳色倾天下,末将虽无缘得见……”
“有幸见到淮王殿下,也算了却一桩遗憾。”
他这一句,和方才两位世家公子一样,同在暗中讥讽周则意长相似如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