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冀走上前去想拉住他,但是之间眼前一闪,啪的一下挨了不折不扣的一拳,打得他脸都偏向一边,嘴里立刻泛出了血腥味。林风对他咆哮:&ldo;凭什么管我的事情!我跟你有什么关系是不是!看着我你感到很好笑是不是!&rdo;罗冀张了张口,林风一把拽住他领口,声音尖利到尾音几乎破裂开来:&ldo;谁给你的权力搞这么一出!你算是我的什么人?你谁也不是!随随便便找什么人就来冒充我父亲,你以为我傻到相信你吗?我父亲已经死了!被余丽珊杀死了!你跟他们都是一伙的,我一个都不原谅!没门,我就是不原谅你们!&rdo;陈荣喃喃的道:&ldo;梢梢,我是爸爸,我是……&rdo;林风就像被电突然打了一下,猛地退去半步,毛都炸起来了:&ldo;不要叫我!妈妈不在了,你们谁都没权力管我了!&rdo;陈荣心痛如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林风突然推开罗冀,就这么光裸着脚往前冲去,差点撞到陈荣身上。他就像是突然要踩到什么有毒的东西一样,猛地躲开然后冲出了门。陈荣要追上去,但是林风的身影已经一阵风一样在走廊上消失了。罗冀直起身,揉了揉脸上被揍的红肿,神态自若的拎起电话:&ldo;喂,保安科?&rdo;电话里传来训练有素的回答:&ldo;是,罗先生。&rdo;&ldo;他跑出去了,别拦着他,但是要跟着他。&rdo;罗冀伸头往窗外看了一眼,&ldo;嗯,大概往河边方向去了。&rdo;妥协的小爪子林风往河里打水漂,罗冀赶到的时候正好看见他扔出一块手掌大的石块,电光火石间啪啪啪打出了足足五六个漩。罗冀默默的擦了把汗,&ldo;喂,你一定是跟这河面有仇对吧。&rdo;林风说:&ldo;把河面想象成你的脸,所以就觉得有仇了。&rdo;&ldo;……&rdo;&ldo;在你面前我总是觉得挺没有自尊的,&rdo;林风捡起一块石头,头也不回的对着河面扔出去,&ldo;你有自己的家,自己的事业,自己的地盘,想让谁生谁就生想让谁死谁就死,别人只有看你脸色的份。我呢,我什么都没有,现在连从小生活的基地也没有了。&rdo;林风不再扔石子了,大概有点累了,他扑通一声坐在青草地上:&ldo;罗冀,你就不能给我留点自尊吗?就不能装作已经把我家的事忘掉了吗?&rdo;罗冀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林风突然问:&ldo;‐‐你爱我吗?&rdo;&ldo;……这还用问?&rdo;&ldo;哦,那么我们来假设另一种情况,&rdo;林风语调平平的,&ldo;如果那天晚上你没有留我下来,如果你没有爱上我,那你在发现我身份的时候,会不会直接把我杀了或把我折磨一番,让我生不如死呢?反正我只是个一无所有的人罢了,杀了我以后就没人知道你老婆干的丑事了,你还可以安安稳稳过着你养尊处优的日子,对不对?&rdo;&ldo;……&rdo;&ldo;也就是说,我现在能活命的先决条件就是你爱我,我基本生存的权力都是你给予的,你想给什么就给什么,而我只有接受的资格而已。你高高在上,而我则家破人亡一无所有,是不是这样?&rdo;&ldo;话也不能这么……&rdo;&ldo;罗冀,&rdo;林风说,&ldo;你对我挺好的,这个我知道。我只是放不下以前的事而已。我这人经历过那场变故之后脾气就有点怪,想东想西的很惹人嫌,你不要见怪。&rdo;&ldo;……&rdo;罗冀想出声为自己辩解,但是张开口又发不出声音。他看到夕阳下林风落寞的脸,一行泪水缓缓流下来,仔细听能听出他语调后的哽咽,但是被强行压抑在了平静的声音深处。罗冀默默的半跪在他身边,半晌道:&ldo;我请你父亲来不是为了要羞辱你。&rdo;&ldo;原来你是打算羞辱你自己啊。&rdo;&ldo;……我其实就想让你把当年那个阴影解开……&rdo;&ldo;当年的事不是你们干的吗?别把所有责任都推给余丽珊,罗冀,别太高看你自己了。&rdo;罗冀喉咙里堵着一口气,上上不来下下不去,他撑着额角深深地叹了口气:&ldo;林风,你总是把人看得这么坏。&rdo;林风立刻道:&ldo;对不起。&rdo;罗冀被他哽得一愣。林风真心诚意的说:&ldo;我看错你了,其实你是好人,是小的狗眼不识吕洞宾,小的错了,实在是抱歉。小的这就肝脑涂地粉身碎骨的给您以死谢罪去,从今往后小的再不出现在您眼前玷污您老的贵眼了,拜拜。&rdo;说着起身大步往回走。罗冀猛地站起身,反手抓住他手腕:&ldo;你上哪儿去?&rdo;林风头也不回:&ldo;我去把这话跟你老婆说一遍,请求你们贤伉俪宽容大量的原谅我。&rdo;&ldo;回来!&rdo;林风反手一推,罗冀被他推得踉跄半步,&ldo;回你他妈!罗冀,你知道我为什么看到你就不高兴吗?因为我看到你就想起以前的事!我看到你就想起自己曾经有多可怜!你,还有余丽珊,还有我父亲,你们都是我妈妈和我曾经受尽屈辱的证明,活生生的证明!&rdo;罗冀死死抓着林风不放手,他一放手林风就可能发狂,甚至可能跑到什么一辈子都找不会来的地方去。&ldo;除非有一天你们都落到我曾经的惨况中去,&rdo;林风咬牙切齿的说,&ldo;除非有一天你们都经受比我多一千倍一万倍的痛苦,否则我就永远也不原谅你们。我永远也不原谅高高在上施舍给我同情的你们。&rdo;罗冀拼命按着他,林风狠狠给了他一肘子,罗冀倒抽一口凉气,闷声不响的咬牙忍了。林风心里有个地方,被永远的留在了少年时代那个阴霾暴雨的傍晚里,不论时光流逝不论人事变迁,那个地方都永远长不大。那个林风被永远留在了黑暗的角落里,瑟缩着,哭泣着,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武器,张牙舞爪的保护自己。不管怀抱着善意还是恶意,只要靠近他的人都无一例外被他拼命攻击,哪怕筋疲力尽伤痕累累,他都紧抓着武器不愿意放下。如果他母亲还活着,应该会比较容易原谅一些。可惜唯一陪他走过那段岁月的人已经不在了,他无法原谅,无法宽恕,否则就是对逝去的人的亵渎。其实他不需要别人怀着善意走近。他只需要有个发泄仇恨的对象,这个对象必须确保不伤害到他,但是又必须时刻无条件承受他的紧张、不安和愤怒。就像长成了利齿的小野兽必须咀嚼什么柔韧的东西来给它磨牙,不然它的利齿就会撕裂它自己柔软的嘴巴。&ldo;实在觉得难受的话,恨我会不会让你觉得好过点?&rdo;罗冀一手按着乱踢乱挣的林风,一手不断捋开垂落到他眼前的碎发,&ldo;好了,不要哭了,还高高在上呢,遇见你以后你就是我祖宗了。&rdo;林风狠狠的一挥手打歪了罗冀的脸,然后气喘吁吁的躺在草地上,别过脸去。罗冀半跪在他身边,只见夕阳金红的余晖映在他侧脸上,几乎要把眉眼都融化在了无边无际的金水里。几次受伤生病都没影响到他极度的秀美,五官惊人的标致,就像一笔一画细细描绘上去的一般。罗冀伸手去摩挲着他的脸,半晌说:&ldo;我小时候也没家,其实跟你一样。&rdo;林风伸手堵上耳朵。罗冀知道他偷偷留了条缝隙,叹了口气继续道:&ldo;我母亲是当年别人送给我父亲的女人,运气比较好,她来的时候大夫人还没进门。据说我出生的时候父亲喝了一晚上闷酒,他不想要孩子,如果给他选择的话,他不会想要我的。&rdo;&ldo;后来大夫人进了门,大户人家出身的小姐,脾气很重。人都是这样,一对比就能显出高下来,父亲是个性格极其刚硬偏激的人,根本和大夫人过不到一起,所以才慢慢发现我母亲的好。谁知道又过了几年大夫人生了二弟,跟父亲说要把我赶去美国,父亲竟然也真的同意了。&rdo;&ldo;那时我真恨啊,都是一样的孩子,凭什么就有个贵贱高低的分别?凭什么他一个毛头小子出生,我就得背井离乡的避开他?我去了美国,当时就一点点大,什么都不会,底下人看我无权无势没有后台,也不大待见我。当时我母亲自身难保,也根本顾不上管我;父亲一年半载难得来一次电话,我整个感觉就是已经被世界抛弃了,每天上学放学,木木呆呆的,有时候好几天一个字都不说,也没人问我。这样的生活大概一直持续了十年左右,一直到我研究生毕业。&rdo;林风低声嘟哝:&ldo;你学历还挺高的。&rdo;&ldo;你去过正规学校吗?&rdo;&ldo;没。校长请了老师教我专业课。&rdo;&ldo;学历也不过是一张纸而已,&rdo;罗冀心平气和的说,&ldo;主要原因是我一旦毕业就要回罗家,但是我不想回去,我不想看到家里人的脸。&rdo;&ldo;后来呢?&rdo;&ldo;后来我父亲亲自来信叫我回去啊。他自己年轻的时候就是在家学的,专门有个老师带他,结果造成我父亲一辈子都搞不清学历这玩意儿是干嘛的。他说我再把书念下去就要把人念废了,叫我赶紧回去跟余丽珊结婚。余家当时势头还挺旺的,余丽珊本人又是个大小姐,我一看就很抵触她,但是我父亲……&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