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宜尔哈感恩戴德地将老汉医送出门去,而后转身又回房陪着李佳氏。
李佳氏脸色比方才稍许好转了点,只是整个人犹如虚脱一般,脸色白的像张纸。
&ldo;这位老汉医在城里素有口碑,医术是一等一的好,您看他都说了叫您不要多思多忧呢,您不听奴才的话,可怎么连医生的话都不听呀?以后哪,家里的事情都交给奴才,您想吃了想喝了,只管吩咐奴才。现在肚子里的小阿哥才是最重要的,您就算不疼惜自个儿,也该疼惜小阿哥啊。旁的……都不要理会了罢。&rdo;说着,想起刚才那糟心恶心的对话,苏宜尔哈的眼泪情不自禁地掉了下来。&ldo;您处处要周全,顾及爷的体面……您哪里顾得过来?&rdo;
第七章无心绝情(5)
自家主子事事为爷着想,为什么爷就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只一味地贪恋那个妖女,以前还好,从哈达回来后爷就昏头了,不知道被妖女灌了什么迷魂汤,迷得魂不守舍,居然偷瞒着把人招到家里来了。
这要流传开来,让满府的奴才怎么看?这不是活生生地打主母的脸吗?李佳氏在奴才跟前没了体面,以后还要怎样立威怎样管家?再说严重点,奴才们口舌不严,这要是传到府外去,后果不堪设想。
那个叶赫那拉家的贱人,明明是贝勒爷的女人,却如此不守妇德,听闻早先勾得大阿哥到处嚷嚷着说要娶她,这会儿竟又来勾了二爷的魂。真真是个贱皮子!活该贝勒爷到现在也不愿娶她进门,没名没分得住在内栅,她这可不就是贱出来的命!
李佳氏不开口说话,双手轻轻地抚摸着肚子,神思倦怠。见到她这个样子,苏宜尔哈轻叹口气,擦干脸上的泪,转身欲为李佳氏熬药去。
一脚刚要跨出暖阁门,听到身后李佳氏幽幽地叹了口气:&ldo;不用太为我难过,你也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将来小阿哥还等你来奶呢。&rdo;
苏宜尔哈眼泪又忍不住落下,转身哽咽:&ldo;福晋既能这般安慰奴才,怎的自己却始终放不下呢。&rdo;
&ldo;苏宜尔哈,你上次去大阿哥府,见着那个欣月,觉得她长得如何?&rdo;
苏宜尔哈想起在大阿哥府里见到的那个汉女,与女真女子不同,她很文静,举手投足都有股子弱不禁风的感觉,做得一手好针线活,但是却有着一双小脚。
苏宜尔哈皱起了眉:&ldo;她,长得,挺好看的,就是……不能干重活。&rdo;
不能干粗活的奴才,不能算是个好的,放出去也卖不出什么价钱。如果不是她还会fèngfèng补补,真不知道家里养着这样的奴才有什么用。
&ldo;欣月,是明国苏州半塘的瘦马……&rdo;
&ldo;什么是瘦马?&rdo;
&ldo;就是从小低价被老鸨买来,调教个几年,待到成人,再高价转卖给富贾高官狎玩取乐或是当侍妾的清倌ji子。&rdo;
苏宜尔哈捂嘴:&ldo;真是ji女啊。不是说是江南巴晏家的格格么?&rdo;
李佳氏笑了笑:&ldo;不论哪里,作为女子都是身不由己,欣月也是个苦命的。只是……&rdo;李佳氏似乎陷入了回忆中,柳眉微蹙,神情越发凄怅,&ldo;她是明国天使老爷送来女真的汉女,和她一起的,还有个叫霁月的。&rdo;
&ldo;霁月?&rdo;苏宜尔哈念叨着。
&ldo;这两个汉女是天使老爷送给贝勒爷的,贝勒爷却把她们赏给了大阿哥和二阿哥。&rdo;
苏宜尔哈一惊:&ldo;这个霁月在咱们家?&rdo;
李佳氏苦楚地摇了摇头。
&ldo;霁月早不在了。&rdo;
苏宜尔哈回忆了一番,忐忑地问:&ldo;是爷成亲前屋里的?&rdo;
李佳氏笑了,笑容虚弱飘渺:&ldo;我是爷第一个女人。&rdo;
想起新婚之夜的狼狈,那会儿她怎么那么傻,只想着小夫妻俩初次面对面的尴尬,眼里只看到新郎的英俊温柔,却忘了婚礼的热闹,洞房的冷清,敦伦的仓促。
第七章无心绝情(6)
李佳氏幽幽地回想:&ldo;我其实也没见过霁月,因为在我嫁过来之前,她就不在了,那会儿只以为是爷尊我敬我,所以把以前的女人都给打发干净了。后来,我在大阿哥家见到了欣月,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那会儿,我就应该早些把心收回来才对。可是……放出去的心,哪有那么容易由得我自己?&rdo;她突然啜泣起来,&ldo;这会儿,我大概就跟霁月一样吧……我除了多占了他的福晋名分,和霁月有什么不同?&rdo;
&ldo;福晋?&rdo;
&ldo;在我和二爷定亲之前,那年,二爷聘的叶赫格格被叶赫首领金台石悔婚,偏那时贝勒爷得了一场疠疫,谁都不敢近身,怕传染。二爷被岳家悔婚,正是情何以堪,却仍自请侍疾,那会儿费阿拉都说二爷是个至情至孝之人。后来我额涅那会儿听说阿玛要把我许给二爷,欢喜得跟什么似的,那时哪个姐妹不羡慕我好运气?若是……若是我早知道……早知道那次侍疾让一个叫霁月的女人送了性命,说什么我都不会嫁进这个门。&rdo;
&ldo;福晋!&rdo;苏宜尔哈惊到了,&ldo;你在说什么呀?霁月跟侍疾有什么关系?&rdo;
&ldo;欣月说,当年二爷和大阿哥一样贪恋着布喜娅玛拉的美色,只是大爷张狂,二爷内敛。二爷为了那女人所以洁身自好,身边连个暖床的女人都没有。贝勒爷是当着那女人的面,把她们两个赏给两位阿哥的,当天回家欣月就被大阿哥宠幸了,只是打得满身是伤,第二天都没下得了床。欣月说,只差一点儿就没命了,大阿哥在床笫间做那事时叫的都是那女人的名字。二爷性情柔和,我到现在都没见他对谁红过脸,更不会动粗。想来当年他对霁月也不过是……如待我这般光景吧,还不如……打骂一顿呢。欣月说,她们来自江南,江南男子大都如二爷这般温柔,霁月便这么一头栽了进去,进了这个家门,心里眼里便都是二爷。可最后二爷却带着她去给贝勒爷侍疾……霁月染了疫症,人从内栅抬出来就没再抬进这个家门。&rdo;
李佳氏抬眼看着苏宜尔哈,她已经不哭了,泪痕干在面上,笑容怪怪的。
苏宜尔哈心里一慌,只觉得现在的李佳氏似乎有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悲凉,眼瞅着是活着,却似乎已是一团死气。她大叫一声,扑过去:&ldo;欣月跟霁月同一个地方来的,自然要好,且她是大阿哥府里的人,她跟您说的话,固然是有些缘故的,但也不能全信啊!&rdo;
&ldo;傻丫头,二爷是怎样的人,我如何不知。我不信他是心思歹毒之人,霁月不是他成心害死的,却也的确因他而死。你知道么,欣月哭着笑霁月傻,说做大阿哥的女人,不过是受些皮肉之苦,做二阿哥的女人,怕是连心都得一并丢了去,最后拼尽全力却是不得善终。&rdo;李佳氏抬头望着帷帐,眼泪慢慢自眼角滑落,&ldo;二爷比大爷绝情,这话只怕说出去都没人信吧……却不知,我最终的结局会是如何。&rdo;最后一句,她咽在喉咙里,声音低的只有她自己听见。
第八章龃龉生祸(1)
自从那一日李佳氏与苏宜尔哈谈起霁月,哭过一场之后,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很是大好起来。吃的香、睡得好,眼见着就丰满了起来,有了孕妇应该有的丰姿,就连肚子也见风吹的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