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以后,这才可以计画别样的工作。
而且也无须掩饰。即使所发见的并无所谓同胞,也可以从头创造的;即使所发见的不过完全黑暗,也可以和黑暗战斗的。
而且也无须掩饰了,外国人的知道我们,常比我们自己知道得更清楚。试举一个极近便的例,则中国人自编的《北京指南》,还是日本人做的《北京》精确!
4断指和晕倒
又是砍下指头,又是当场晕倒。(17)断指是极小部分的自杀,晕倒是极暂时中的死亡。我希望这样的教育不普及;从此以后,不再有这样的现象。
5文学家有什么用?
因为沪案发生以后,没有一个文学家出来“狂喊”,就有人发了疑问了,曰:“文学家究竟有什么用处?”(18)今敢敬谨答曰:文学家除了诌几句所谓诗文之外,实在毫无用处。
中国现下的所谓文学家又作别论;即使是真的文学大家,然而却不是“诗文大全”,每一个题目一定有一篇文章,每一回案件一定有一通狂喊。他会在万籁无声时大呼,也会在金鼓喧阗中沉默。leonardodavci(19)非常敏感,但为要研究人的临死时的恐怖苦闷的表情,却去看杀头。中国的文学家固然并未狂喊,却还不至于如此冷静。况且有一首《血花缤纷》,不是早经发表了么?虽然还没有得到是否“狂喊”的定评。
文学家也许应该狂喊了。查老例,做事的总不如做文的有名。所以,即使上海和汉口的牺牲者(20)的姓名早已忘得干干净净,诗文却往往更久地存在,或者还要感动别人,启发后人。
这倒是文学家的用处。血的牺牲者倘要讲用处,或者还不如做文学家。
6“到民间去”
但是,好许多青年要回去了。
从近时的言论上看来,旧家庭仿佛是一个可怕的吞噬青年的新生命的妖怪,不过在事实上,却似乎还不失为到底可爱的东西,比无论什么都富于摄引力。儿时的钓游之地,当然很使人怀念的,何况在和大都会隔绝的城乡中,更可以暂息大半年来努力向上的疲劳呢。
更何况这也可以算是“到民间去”(21)。
但从此也可以知道:我们的“民间”怎样;青年单独到民间时,自己的力量和心情,较之在北京一同大叫这一个标语时又怎样?
将这经历牢牢记住,倘将来从民间来,在北京再遇到一同大叫这一个标语的时候,回忆起来,就知道自己是在说真还是撒诳。
那么,就许有若干人要沉默,沉默而苦痛,然而新的生命就会在这苦痛的沉默里萌芽。
7魂灵的断头台
近年以来,每个夏季,大抵是有枪阶级的打架季节(22),也是青年们的魂灵的断头台。
到暑假,毕业的都走散了,升学的还未进来,其余的也大半回到家乡去。各样同盟于是暂别,喊声于是低微,运动于是销沉,刊物于是中辍。好像炎热的巨刃从天而降,将神经中枢突然斩断,使这首都忽而成为尸骸。但独有狐鬼却仍在死尸上往来,从从容容地竖起它占领一切的大纛。
待到秋高气慡时节,青年们又聚集了,但不少是已经新陈代谢。他们在未曾领略过的首善之区(23)的使人健忘的空气中,又开始了新的生活,正如毕业的人们在去年秋天曾经开始过的新的生活一般。
于是一切古董和废物,就都使人觉得永远新鲜;自然也就觉不出周围是进步还是退步,自然也就分不出遇见的是鬼还是人。不幸而又有事变起来,也只得还在这样的世上,这样的人间,仍旧“同胞同胞”的叫喊。
8还是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