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我看见他回过头来。看见我还站在这里,便向我挥了挥手。这一挥手,立刻让我感到温暖。我又莫名其妙地高兴起来。好象我站在这里不动窝,就是为了等他这一挥手,我的手也禁不住抬起来,向他摆了摆……
日记记得真够长的了。咋天的一切好象还在眼前。记日记对我真有说不出来的乐趣。
晚饭,妈妈做得很丰盛。有她拿手的清蒸鱼和糖醋排骨,这是爸爸和我最爱吃的两样菜。在家里,做菜和做衣服,是妈妈的两大业余爱好。她确实做得够水平。可是,今晚这富有水平的菜再一次被零落,爸爸和哥哥回来得很晚,菜都凉了,清蒸鱼早不那么活灵活现了。爸爸和哥哥总是这样忙。妈妈不高兴,虽然没和爸爸吵.脸色不好看。我觉得妈妈不对,她应该支持爸爸,鼓励爸爸。爸爸是为了工作。把他们这个破烂不堪的修理厂搞成这样很不容易,他当这个管业务的副厂长当然要卖力气,尤其现在正是节骨眼上。妈妈只看家庭小生活,这就是女人的近视,男人总有他们的更广阔的世界。如果有一天,我成为家庭的主妇.我决不会象妈妈那样。不会!决不会!我要成为丈夫事业的加油站和催帆的风……呵!我真是毫不知羞,毫不脸红,我居然想起什么丈夫来了?妈妈要知道了,准要急得一宿睡不着觉。好在,这是在日记里。日记是我最忠诚的朋友,它不会泄密。我今天太高兴了。我这样迎来了新的一年,新的一年会保佑我的——阿门!
1月2日
爸爸一清早又到厂里忙去了。哥哥没有去。他这个人,我顶瞧不起了。去年他大学没考上,一直在爸爸厂里干临时工,也不知想的是什么,整天忙忙碌碌的,就知道吃穿玩乐,外带上交女朋友。我不反对他交女朋友,人到这岁数怎么能不想,我不是也想吗?可是,他象换衣服一样经常换女朋友,把搞对象当成生活中的刺激和点缀,可真让人忍受不了。为了这,他也常和爸爸、妈妈吵。吵归吵,他还是我行我素。哼,找他的那些女的,都特讨厌。
下午,他带回一个女的,描着红嘴唇,带着滴水耳环,穿一件挺艳的贡缎绿棉袄,把胸脯挺得高高的。我看她一眼就腻了。难道以后我还真得管这号人叫嫂子不成?我躲进里屋,翻哥哥买回来的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杂志和小报。业余时间,到小摊上买这些玩艺儿看,是哥哥的一大爱好。什么尸案呀,闹鬼呀,李谷一前夫谈李谷一呀之类的奇闻轶事,顶没意思。他看完了,妈妈接着看,利用率极高。
我看到有篇文章谈异性效应的,挺有意思。文章说“愿意再异性面前表现自己是一种异性效应。”现在,屋外向正在产生异性效应呢!孔雀亮翅,公鸡抖翎,哼,恋爱如果是这种稿法,我情愿一辈子不搞!
我接着往下看,谈异性之间的诱发力,一叫自然诱发力,犹如容貌;二叫行为诱发力,比如舞姿;三叫装饰诱发力,比如服装。我不禁把这本杂忐扔出了老远。它应该加上两条更主要的诱发力;一是知识;二是性格。缺少这两点,其他那些和动物有什么差别!
哥哥居然要留那个女的在家里吃饭。对不起,我走人!我对妈妈说“妈!我得找郝丽萍有事去!”
妈妈喊我:“都快吃饭了,哪儿去?”
“饭吃不下了!”
“怎么了?”
“肥肉吃多了,太腻!”
我跑出门口,为目己这句话得意了半天。
1月3日
今天,又上课了。是1986年的课了。我走进教室,就觉得有一种目光停留在我的身上。不是我敏感,绝对是可靠的感觉。这是一种生物电吧?我知道,是郭辉。我心里特别高兴。当我的目光和他的目光相撞时,他立刻躲开了,垂下头读书去了。他还是男子汉呢!男子汉也有害羞、胆怯的时候。为了他的目光,我高兴了一节课。下课后,故意走到他的座位前,和他说话。谁知,刚说两句不凉不酸的话,郭辉被“西铁城”叫此了教室。这个“西铁城”不知是不是成心的?
1月4日
下午第一节课后,我们几个女生跑到楼下玩。大家忽然想踢毽子。我想招呼一声,让教室里的同学把我的毯子从窗口扔下来。回过头一看,真巧,窗口正趴着几个同学,其中有郭辉。我叫他:“呃!我的毽子在座位里,帮我把毽子扔下来!”他扔下毽子,还趴在窗口看。我都不好意思踢了。
1月5目
今天又是星期天。我怎么也坐不住。我心里好象总装着许多事,象水中的皮球、推下去,又浮上来,怎么也安定不下来。我莫名其妙地高兴,又莫名其妙地烦恼。我什么也干不下去。一会儿翻翻物理习题,那蝌蚪小字里总出现郭辉的影子。一会儿翻翻集邮册,那邮票里也总浮现出他的影子。我可怎么办呵!我对谁也没有这样的思念呀!我真不想过星期天。我望天天上课。
晚上,爸爸回来,我莫名其妙地和爸爸嚷嚷开了:“爸您说话还算不算数了?”
爸爸让我说错了:“什么事啊?”
“我的自行车还买不买了?”
“谁说不买了?买呀!你得等等呀!”
等!等!可真等不了!
吃饭的时候,爸爸问妈妈:“天琳这孩子这两天怎么这么躁?怎么啦?”
妈妈没答话,哥哥在一旁说:“别管她!这是青春烦恼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