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雯原先还在慌神,如今听他一说,整个人如木了一般定在原地,眼中除了震惊全是无法置信,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若真如这人所说,她那个一向精明的父皇之所以会中毒身亡,其实并非为美色所迷失了心智,而只是一心求死罢了。
她在明白过来的那一刻,脑子里空空如也,儿时的记忆翻来覆去地回放,能抓住柳云龙的温柔,却始终看不到他眼中一丝一点的快乐或幸福。
然后,她就缓缓落下泪来。
榻上那人只挣扎了片刻,便没了气息,柳雯一脸木然地望过去,失神到近乎呆滞。
望着那个已经断了气的人,她的心中只剩下一片迷茫,也不知道是大仇得报的快感多一些,还是惶惑更甚,虽说她早已想象过无数种折磨此人的办法,也想过要将他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却从未想过会以此种方式来了结此人。
她想起回到宫中的第一夜,也是这么端着一碗药缓缓走进殿来,而对方就缩着手脚蜷在龙床的角落里,眼中全是恐惧和祈求,像一个无助而绝望的孩子,呐呐说道:&ldo;公主,对不起……&rdo;
她到这一刻才明白,原来这也只是个可怜人而已。
江诀收到厉子辛的密奏时,惊得从座椅上拍案而起,丁顺听到帐内的响动,猫着腰垫着脚尖进来一瞧,立马吓得缩了脖子,如此盛怒得几乎有些狂躁的皇帝陛下,已经许久不见了。
&ldo;陛下……&rdo;
丁顺呐呐地喊了一声,江诀额上青筋一跳,冷声问道:&ldo;他们去了多久了?&rdo;
&ldo;禀陛下,不到一盏茶的功夫。&rdo;
江诀一听,整个人如泄了气一般坐回椅上,继而挥了挥手,示意丁顺出去,此时此刻,他的心中正如翻江倒海一般。
知晓留国宫中那个并非李然的,除了他就只有柳雯和厉子辛,他二人没道理要加害此人,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有人盯上了李然,欲除之而后快!
江诀想到此,一脸后怕地抚了抚额,心中是从未有过的恐惧,若非他当初坚持不让李然留在留国,那么此时此刻,他二人说不定已经天人永隔。
一想到此,江诀就止不住浑身大冒冷汗。
他将这事前前后后反复想了又想,却依旧找不到任何遗漏和疑点,嫌疑最大的自然是柳雯,可他早已答应了事成之后将此人交予她全权处置,以柳雯的精明和冷静,还不至于做出如此损已利人之事。
厉子辛自然是不用怀疑的,可除了他二人,别人根本没有任何机会接触到那个冒牌货。
当然,有一个人除外。
江诀的下颚紧紧抿着,额上青筋暴涨,眼中一片幽光,杀意从眸底渗出来,在那一点灯火照耀下,令人不寒而栗。
密奏早已被捏破了,他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盯着桌案,心中下了何种决定,谁也不清楚。
此时此刻,李然和罗风已经装扮成陈思的左右护卫,乘着小船来到了敌营。
他三人一露脸,立刻激起一阵刀剑相向。
被千万将士层层围于战圈之中,这位陈相只迷眼一笑,一脸处事不惊地捋了捋胡子,朗声喊道:&ldo;文岳,你连老夫都怀疑吗?&rdo;
少顷,只见人群自发让开道来,一位俊儒之将身着铠甲走了过来,朝陈思一拱手,一脸歉然地说道:&ldo;近来jian细甚多,属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还望老相多多包涵。&rdo;
这话一说,立马引得李然一阵腹诽,暗忖你眼前就有一个老jian细!
真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啊……
见机行事
他三人在文岳的代领下入了帅帐,片刻后便有小卒给陈思看了茶,李然和罗风一左一右地护在他身侧,文岳先前还未曾注意到此二人,后来入得帐来,走近了一瞧,越发觉得陈思这两名家将不是什么普通角色,先不论那个精明之极的罗风,纵使是改头换面的李然,也自有一番贵气。
&ldo;老相身边果然是藏龙卧虎啊……&rdo;
文岳坐在帅椅上,眼神在他二人身上扫了个来回,陈思捋了捋长须,但笑不语地望着对方,沉默片刻,说道:&ldo;不过是两个家将罢了,不足挂齿哦……&rdo;
如此说完,老头儿一脸受用地开怀一笑,文岳见他如此高兴,也在一旁陪笑,罗风到底机灵,立马朝李然使了个眼色,李然收到他的暗示,了然地点了点头,继而就见他二人低头朝文岳拱手行了一礼,说了声&ldo;将军缪赞&rdo;,接着便一脸低眉顺目地再不多嘴。
文岳满意地点了点头,陈思与他寒暄片刻,二人喝了会茶,继而就听文岳问道:&ldo;老相此次前来,可是有要事与末将商量?&rdo;
他刚一问完,就见陈思重重叹了口气,但瞧他脸上的神色,便知道不仅有事,而且还非同小可。
文岳见陈思朝帐门的方向瞥了几眼,立即下了令,让门外小卒加紧防守,不得让任何人前来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