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金花似乎看见马车停顿了一下,一定是车里的人听见了这句话。
二十三、义和团运动(1)
赛金花回到天津之后,生意仍是红火。但不久就发生了一件大事,这便是闹义和团了。
一天,她出去买东西正往回返,懒洋洋地坐在一辆黄包车上,车旁跟着个男仆。快到江岔胡同口,她远远望见街边围着一堆人,正在看着地上躺着的一个中年妇女,并且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
赛金花和往日‐样,最看不得这种事,便命车夫停下,下车过去问:&ldo;怎么回事?这人怎么了?&rdo;
人群中有人认得她,说:&ldo;哟,赛二爷,您瞧瞧这娘们儿,多可怜哪!&rdo;
赛金花见那妇女一身农妇打扮,衣衫单薄而褴褛,面色苍白,便同情地问道:&ldo;你怎么了?病了?&rdo;
中年妇女有气无力地说:&ldo;我……我饿……&rdo;
有人端了碗热水过来,她挣扎着起身喝了一口。
赛金花十分同情,对男仆说:&ldo;叫辆车来,把她拉回去。&rdo;男仆当即叫辆黄包车过来,众人扶中年妇女上车,把她拉到了&ldo;金花班&rdo;。赛金花吩咐给她吃喝洗澡后,这女人才显出个人样儿来,比先前见到时也显得年轻了几岁。赛金花把她叫到客厅,问她的来历。
那中年妇女吃了东西,有了说话的气力,便向赛金花讲述起来。
原来,这位中年妇女娘家姓高,她17岁嫁到杨村八里庄刘家,靠几亩薄田度日。20岁那年,村里来了洋人,盖了个教堂,占了她们村十几户人家的地,一亩地只赔三两银子。她和丈夫只好给人当长工。教堂盖起来了,乡里有些游手好闲的二流子也入了教,仗着洋人的势力欺压百姓,派捐、抓差、放印子钱。她男人借了他们的印子钱给母亲治病,到期还不出,他们就上门一顿毒打,打得他口吐鲜血。
乡亲们不服,闹到洋教堂,教堂的那个牧师叫什么查理的,一张帖子送到县衙门,衙门不分青红皂白就抓走了村里十几个人。她家男人叫他们从床上拖起来,到村口就倒在地上断了气。
赛金花同情地说:&ldo;唉,这是什么世道呀!&rdo;
中年妇女继续说道:&ldo;我那小叔子气疯了。他平日学过些拳脚功夫,领着一帮哥们儿冲进教堂把那查理牧师揪出来打了一顿,不想手重了点,碰了头给打死了。他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放火烧了教堂,这下子事儿就闹大了。&rdo;
赛金花问:&ldo;那怎么办呢?&rdo;
&ldo;乡亲们到了这一步,都说反正是个死,不如干脆反了。听说芦家铺来了一帮会武艺的,是山东的义和团民,专杀洋人的。这些义和团人说,入了团,神仙附体,可以刀枪不入。我小叔子带着一伙年轻人去了芦家铺,我就逃到天津来寻找我娘家二舅,寻了三天,又听说他家早搬到南边去了。我一个女人真是走投无路了……&rdo;她一边说着,一边不断地抹泪。听着这些事,赛金花真是闻所未闻。她知道洋人在中国传教是办善事,怎么会去干这样的坏事呢?露西亚的父亲不就是传教士吗?他们为了传播基督教,不畏艰难困苦,过着清贫的日子,还帮助许多地方办学校、建医院和孤儿院,怎么会一下子变成了恶魔呢?……还有这义和团的事,前两天似乎也有耳闻,不过刀枪不入令人难以置信。她看看这位妇女,人倒老实,也还干净,于是同情地说:&ldo;高嫂,你别着急。既然你无依无靠孤身一人,不如就留在我这里干点粗活,我这里也不多你一个人吃饭。你看怎么样?&rdo;
高嫂惊喜万分,万没想到碰见了这种好事,连忙说:&ldo;哎呀,太太,您愿意收留我了?都说您心善像菩萨。……那,真是救了我的命了。&rdo;说着,&ldo;扑通&rdo;一声跪了下来,口中说道:&ldo;谢太太的大恩大德!&rdo;
赛金花忙抬手说:&ldo;快起来吧!我们这儿做的虽是这种营生,可人心还是干净的。以后你就跟着我,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去问孙爷。&rdo;
孙三原本不想再添人,但见赛金花已允诺,只得听从,带着高嫂下去了。
听说了义和团的事,大家都觉得新鲜。一天,天擦黑了,孙三从外面回来,拉着赛金花就走。
&ldo;干什么呀?&rdo;
&ldo;到南门外破庙去瞧瞧,义和团召新人哪!&rdo;
他们随着看热闹的人群来到了一所年久失修的庙宇里。这里原先住着几个乞丐,义和团来了,他们也就跟着参加了。现这里被义和团坎字团占为&ldo;坛口&rdo;(所谓&ldo;坛口&rdo;,就是义和团的基层组织),‐位义和团的首领正在举行名为&ldo;铺坛&rdo;的接纳新团民仪式。
破庙大殿中央放了一盆熊熊的火,在摇曳着的火光照射下,可以看到香案上香烟缭绕,供奉着一块牌位,上书&ldo;关圣帝君之位&rdo;。两侧站立着数十个义和团团民,头扎红布头巾,布上画有坎(&eiv;)字标记。他们的衣裳并不统一,多是破烂的黑色棉袄、棉裤。案前的义和团首领点燃了一炷香,向牌位跪拜。殿下排列整齐的新团民们大都是青年农民,也跟着他跪拜。首领口念咒语,新团民们也跟着念咒语。
大殿外围着许多观众,男女老少都有,屏息无声,都是来看热闹的,好奇地注视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