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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第1页）

赛金花恭敬地举起杯，说道：&ldo;中堂大人，我要敬您三杯：第一杯，您以相国之尊，莅临寒舍，是我寓天降的大喜事；第二杯，您救助过洪老爷，恩重如山，我终生难忘；第三杯，祝您福寿双全，安康如意。我一气儿喝了！&rdo;话说完，她便一杯接一杯，一口气饮了三杯。

李鸿章那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微笑，他又一次见识了这个美貌女人的胆气，不由得有几分赞许，便抿了一口酒，说了声&ldo;好&rdo;。

立山见李鸿章高兴了，便对赛金花说：&ldo;中堂爱听南昆，你唱一曲吧。&rdo;

&ldo;好，那我就献丑了。为中堂唱一曲《牡丹亭》吧。&rdo;

李鸿章又一次微笑着点头：&ldo;好，好。&rdo;

赛金花走到琴桌前，抱起琵琶，端坐在一张嵌贝梨花木方凳上唱了起来：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与断壁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

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

李鸿章显得很高兴，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少年时在合肥家中听堂会的情景。那时自己已娶了第一位夫人周氏，她刚16岁，很喜欢听《牡丹亭》，也悄悄在家对他唱过。周氏为他生了两个孩子后不幸病逝。三年后他才又娶了赵莲儿。此刻听了《牡丹亭》，便想起周氏那清丽妩媚、天真快乐的神态，突然触动了内心深处早已变硬的那块地方。唉，自己也是人哪，也想和心爱的女人在一起，别的什么都不要，像这柳梦梅、杜丽娘一般。然而自己一生为国，肝脑涂地，除了国家还是国家。什么家庭、什么女人、什么爱情统统不在重要位置。如今自己心力交瘁，却得不到世人理解，怎不叫人格外悲凉心酸呢？

这边，赛金花一曲唱罢，众宾客都拍手称赞，惊醒了正在冥想着的中堂大人，他也举手拍了几下，点头微笑道：&ldo;好！好！&rdo;

赛金花放下琵琶，道了个万福，说：&ldo;中堂大人、众位大人见笑了！&rdo;

李鸿章微笑着放下筷子，他不愿再在这温柔乡里久呆了，他仍要回到他那冰冷的位置上去，继续在政治战场上拼掉自己这条老命。于是他用白手巾擦擦嘴，说：&ldo;金花姑娘，多谢盛情了。菜好吃，曲也唱得好听。&rdo;他掏出怀表来看了看，&ldo;我还有点事，先告退了。诸君请便！&rdo;便站起来离了席。

李经方也跟着父亲站起来。立山不便久留，也忙离席相送。赛金花等一群人一直送到门外，看着他们陆续上了轿，走远了，才松下一口气。

回到屋里，赛金花疲惫而兴奋地朝床上一倒，叫道：&ldo;唉呀，把我给累瘫了。&rdo;

孙三在一旁讨好道：&ldo;来来，让我给你捶捶背。&rdo;他一边给赛金花捶背、捶腿，一边得意洋洋地说：&ldo;你真了不起，不到两个月，咱们就有了上万两银子的进项了。&rdo;

&ldo;还不是亏了立山大人，又把李中堂请了来给我捧场。哎，咱们一不做二不

休，干脆把生意做大了。上南边去买几个年轻俊俏的姑娘来，再把后院那几间房子好好装修一下，普通客人就让她们应付，真正有身份的贵客我才见。你说怎么样？&rdo;

&ldo;好啊……不过，这么一来，我就……更沾不上你的边儿了。&rdo;说着，搂住赛金花就上床，&ldo;今儿个晚上你得陪我……&rdo;

赛金花推开他：&ldo;不行，我骨头架子都快散了。&rdo;

&ldo;哼，要是立山那老家伙来，你再累也能精神抖擞地跟他厮混。&rdo;孙三不高兴地说。

&ldo;那是自然！他一出手就是3000两，你有吗？&rdo;

孙三气呼呼地把她一推，说：&ldo;怎么你现在眼里就剩下钱了？告诉你，你是我孙三的人。你把我惹急了，看我不揍你这贱货！&rdo;

赛金花顿时把脸一沉，说道：&ldo;你敢！你少在我跟前撒野！咱俩谁养活谁呀？不是我可怜你，你如今还不知道在哪儿讨饭呢。敢揍我？&rdo;

孙三恼羞成怒地一把抓住赛金花的衣领，说：&ldo;你他妈的说谁呢？老子就揍你。&rdo;

赛金花愤愤地瞪着他：&ldo;你揍!你揍！&rdo;

孙三果然给了她一巴掌。

赛金花大怒，抓住孙三，劈头盖脑地一连打了他几个嘴巴。一边打一边大骂道：&ldo;你揍！你揍！你揍！忘恩负义的东西！你敢揍老娘！你他妈的什么东西！你给我滚！滚蛋！&rdo;她大哭大闹起来，抓起桌上的花瓶向孙三砸去。

孙三躲闪着，气呼呼地说：&ldo;好，好，滚就滚。老子不受你这分窝囊气了。整天做这活王八营生，老子讨饭也比这强。&rdo;说着，披上外衣就要走。

十五、李鸿章会金花（3）

赛金花见他真要走，止住了哭，喝道：&ldo;你回来！&rdo;孙三站住了。

赛金花叹了一口气，缓缓走到他身边，说：&ldo;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儿呀，咱们既干了这营生，你吃哪门子干醋呀。把话说白了，咱俩谁也缺不了谁，对不对？你要真去讨饭，你不心疼自己，我还心疼你哪。&rdo;

孙三顿时消了气，回转身，抚摸着赛金花。赛金花一头扑进他的怀里，含着泪喃喃地说：&ldo;你要待我好一点儿，听见了吗？&rdo;说着，已是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