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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第1页）

美国模式是什么回事？

在笔者编撰本篇期间，曾时时为最热闹的&lso;本世纪大审&rso;（trialofthecentury）电视节目所打断。美国国会这次对总统柯林顿的公审，确是百年难得一见。他们两党三院（参众两院和法院），和原被告两造，真是使尽浑身解数。控方不把总统赶出白宫，誓不甘休。辩方则死守宫廷，绝不退让。这是一场最激烈的夺权保权的无烟内战。全国最高学府，和最拔尖的法学、史学、政治学的权威也都被卷入；全国大小媒体，非刘即项，非蒋即毛，几无一置身事外。全国数千万有政治素养的人民，街谈巷议，也各说各话。大家提起耳朵，众目睽睽，正在进行一桩全国性的公开的政治学术大辩论。不特当事的控辩两方的诉讼状，掷地有声；为双方助阵的法学、史学、政治学、社会学、心理学，乃至神学权威的议论之作，亦均深邃之极，有时且文采飞扬；随时阅览，真有胜读十年书之感。真是精彩绝伦。纵是一般卖浆煎饼的小市民，和家庭主妇、大中学生的即兴评论，均能颇中肯綮，令人击节。真是不可小视……。这就是所谓&lso;美国模式&rso;的最高境界。当然他们各级的大小政客的蝇营狗茍，和我们许多搔首弄姿的可嫌的政客，并无两样，但是从政治总体运作来说，我们和他们就无法相比了。对照之下，不特当年在北京、南京只会举手和抬棺材的议员代表们，显得太原始了。就是目前在台湾的风云政客，和他们相比，也不免是小儿科（babystuff）也。

何以如此呢？这我们就不能不从文化整体来说了。须知，美国非只一单纯的美洲国家也。她底占全国人口百分之八十的欧裔美籍公民（european-aricans）至今与非欧裔通婚者，尚不足百分之一也。因此此一纯种白人的美国公民的主体，实是欧洲全部白种民族再加上个犹太民族，在美洲的重行大组合，所形成的一个新兴的白种民族。他们在文化上，承继了整个欧洲文明（也就是西方文明）的主流。但是在政治组织和语言上，则直接取自议会传统最深的英国。哥大口述历史的创始人-犹裔纳文斯教授（allennevs）生前就常说，英语民族在政治上，比其他任何民族都更为优越。（theenglish-speakgpeoplearepoliticallysuperiortoanyotherrace）实在不是犹太人替英语民族吹牛。美国革命后，欧洲民族向北美洲大量移民，不特在美洲形成一个新兴的混合民族（像古代中国的隋唐盛世），在古老的欧洲文明上，也来个第二次的文艺复兴，终使它成为今日世界上唯一的超发展国家。她的政治制度，是对英国的议会政治的&lso;延续&rso;（ntuation）和&lso;进化&rso;（evotion），是直线发展的。因此他们纵是三尺之童，都能道其真谛。教育愈高，智慧愈高，则更能舌灿莲花矣！这就是我们今日&lso;世纪大审&rso;中，所见的现象了。

我国民初的议会政治就不然了。我们既不是延续，更不是进化，我们则是&lso;转形&rso;（transforation）和&lso;西化&rso;（westernizationoreuropeanization），乃至半中半西或不中不西，和所谓&lso;师夷之长技&rso;，或&lso;中学为体，西学为用&rso;的文化&lso;融合&rso;（aulturation）。在这种融合的过程中，有个&lso;不破不立&rso;的中间阶段。民国初年也就是这个阶段的初期。在这&lso;初级阶段&rso;（让我们借用个邓小平思想中的名词），孙中山的经验是&lso;知难行易&rso;，是&lso;破坏难于建设&rso;（破难于立）；胡适的看法是要&lso;打倒孔家店&rso;（先破后立）；毛泽东就急于要&lso;铲除三座大山&rso;（全破再立），……既然不破就不能立，那我们学习西方的议会政治，就十分困难了。因为我们&lso;破&rso;也不够；&lso;立&rso;也不够。张之洞之所谓&lso;中学为体，西学为用&rso;者，实际上却是，中学是&lso;包袱&rso;，西学是&lso;皮毛&rso;。结果是（全民的）&lso;包袱&rso;丢之不易；先知先觉们的一点&lso;皮毛&rso;，建立也难。这就是我们民初议会政治，通盘失败的关键所在了。

毛主席曰，知识分子书读得愈多，愈没有知识。这句真是夫子自道也。毛说他把&lso;资治通鉴&rso;看了六遍；&lso;红楼梦&rso;看了五遍。读得愈多，包袱愈重，对民主政治，对社会主义建设，就愈没有知识了。毛公逝世之后，据说菊香书屋之内，一本马列书籍也没有。有心人临时送去一部资本论，壮壮门面。其实毛又何尝不读马列哉？余尝拜读毛公的&lso;读政治经济学笔记&rso;，颇怜其苦心也。只是您如去做赵匡胤的宰相，读&lso;半部论语&rso;就足够足够了。但是您如做了转型期的执政党主席，读十部马列，也还是个二百五。十部马列管屁用？……

总之，我国近现代政治思想家，从康梁到杨度、毛泽东，都是包袱太重，皮毛太轻，而弄权任性，自以为是，才误尽苍生的。孙中山比较平衡，但他老人家也说过，&lso;政是众人之事&rso;。众人不要干（所谓民智未开也），你一人要独干，哪有成功之理呢？可是反之亦然。在众人都要干之时，你一人偏不许干，也是要出纰漏的。小蒋总统将来在中国政治思想史上，会有其一定的地位的，那就是他知道时势不可逆转，乃因势而利导之，这就搞对了。民国初年的那个时代，没有搞议会政治的任何条件。时代未到嘛。但是既然建立了民国，&lso;再造共和&rso;（段祺瑞的豪语）议会政治又不能不搞；搞得焦头烂额，也是必然的结果啊。形势比人强，治史者不可厚责于古人也，时代的悲剧嘛。这就是民国初年的政治大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