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位电话很顺利地打通了。赵建华听到孙梅的声音,在停顿了一秒钟后,很理智很平静地说了一句:我非常忙,孙梅,你有什么事,我们回头再谈好吗?
孙梅的心一下子变得冰凉。她想,好在她已经想了一夜,好在她已经有了各种准备,在被范正章抛弃以后,再一次经历抛弃,似乎已经不太难受了。于是她觉得自己能够压抑住一切正在泛滥的痛苦,强装平静地说:
不耽误你多长时间,我只想要一个明白的答案,我们是否算是彻底结束了?
孙梅,你说我们还能怎样?我们其实什么都没做成吧!可你老公手机上的证据,随时都可能毁掉我。你说我冤不冤!孙梅,我不敢再冒险了!
知道啦!孙梅的心&ldo;啪嗒&rdo;一声掉到了硬邦邦的水泥地上,就像玻璃杯摔碎一样,将疼痛撞得四处飞溅。她捂着胸口,轻得像蚊子的叫声,只说了一句&ldo;再见&rdo;便迅速挂了电话。
眼泪不争气地流了满脸,冲掉了孙梅刚刚拍上去的一层粉底。本以为赵建华会过来见她一面呢,为此还特意化了妆。原来事情这样简单,这样干脆,这样不拖泥带水!
不是已经被抛弃过一次,第二次便不痛了吗?为什么心里仍然如此痛?如此难过?孙梅趴在ip公用电话上久久没有抬起头来,只有一耸一耸的肩膀和没有规律抖动的头发,让人知道这个女人正在哭泣。她似乎已经不在乎行人对她的注目了。
《尘世浮生》55(1)
春去秋来,花开花谢,经过一个夏季的阳光雨露,所有的果实在秋天都已经饱满和成熟了。范正纹在春天无意中播下的爱情种子,经过一百多个日夜的成长,也在这秋风的吹拂下,也悄悄丰满和诱人起来。然而,这是一枚苦涩的果实,是一枚让范正纹不敢正视和收获的果子。在许多个充满渴望的时刻,范正纹都是以更投入的工作来缓解这种压力和饥渴的。用同事们的玩笑话说,四十岁的男女可谓是正当年。而范正纹却被迫过早地进入了无性时代。既然是被迫,难免会产生许多无奈的痛苦。就像老部长生病时所说的&ldo;不要儿女情长,在我们踏入这个圈子后,就不要去做一些道德范畴之外的事情&rdo;。因此,范正纹不能想,更不能做。这就是政治,这就是范正纹的政治信条。
信条归信条,那永远都是原则,而行为远远不像信条和原则那样机械和单纯。行为如此,恐怕想法就更难说了。在范正纹搭上了万长青这条平稳航行的巨轮以后,她的工作明显变得顺手和迅捷起来,但心情却随着这条巨轮的前进,被万长青的影子干扰得越来越躁动不安。她并不是不想与万长青的关系更进一步,也不是万长青不愿与她的关系更进一步。只是在更多的社会羁绊和心理障碍面前,她把自己完全禁锢住了。尽管她早已有意无意地打听出了万长青已经与妻子离婚五年的事实,甚至在她初次听说万长青离婚多年未娶的时候,她还在那个夜里做了一个与万长青结婚的美梦,但是无论如何她不敢迈出这艰难的一步。这太难了,每当想起这件事时,她的心里不是充满了浪漫和向往,而更多的是愁闷和烦恼。既然如此,她干脆告诉自己说,不要想这件事,永远不去想它。
不去想的事情,并不能阻止它的存在,而且越不去想的事情,往往越会占据人的脑海,甚至左右人的想法。这差不多是范正纹的经验之谈。半月十天一次的棋会,范正纹与万长青仍然保持着,而且大有愈演愈烈,无法停止之势。在与万长青的对弈中,尤其让范正纹又想又怕的是万长青那越来越大胆的眼神和表情。这一天终会来的,在范正纹的心里,这种预感已经越来越清晰了。她害怕这一天,却又无时无刻不在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她甚至会在许多时候,包括在与万长青下棋的时候走神想像这一天到来的时候,她将如何对待万长青,与他做些什么。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就像范正纹最初所害怕和渴望的一样。只是它来的道路不是浪漫和激情所铺就,而是携带着一个震惊可怕的消息。那个深秋的黄昏,范正纹永远都不会忘记,就像欧阳旭死亡的早晨一样,恐怖疯狂、刻骨铭心。本说好与万长青在七点半下棋的,但在六点半的时候,一个电话打入她的手机,这个电话不是别人,而是报社的社长。他带来的消息使她在一刹那如掉进了万丈冰窟一样,浑身冰凉。他说,她介绍的那个工程承包商,在施工过程中,墙体出现坍塌,死一人,伤二人。承包商现在已经失踪。据初步分析,是工程偷工减料而致质量问题所造成。
范正纹大惊失色,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一个什么样的问题,将面临怎样的局面时,范正章急促的电话铃声又在报社社长电话刚挂断时,急切传来。
范正章的声音一如大祸临头的样子,他说,阮蓉所承揽的工程出了事情,墙体坍塌,一名工人砸死,几人受伤,工头出逃。
范正纹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姐,姐,电话传来范正章的叫喊声,姐,你听着没有,姐,你快想办法吧?
……
姐,阮蓉也吓坏了,她也不知道怎么做。
去他妈的阮蓉吧,听见&ldo;阮蓉&rdo;的名字,范正纹突然清醒过来,第一次像范正章生气时一样粗俗地骂了起来,范正章,你给我听着,阮蓉从我这里拿走工程,你必须让她给我摆平了。让她把工头找出来,承担一切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