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占山很欣赏范正章不服输的勇气和胆量,但范正章这一番清晰的表白,在孙占山这里显然不合时宜。因为卡壳的地方不是孙占山,而是刘畅。孙占山并没有截住范正章的话头,只是默默听着他激动的表白。范正章看见孙占山长时间的沉默时,才意识到自己的糊涂。然后停下说词,等着孙占山发话。
孙占山等范正章平静和清醒过来后,才慢腾腾地再次开口。他说:现在问题的关键不是你有没有能力和信心,而是能否让领导相信你这种能力和信心。其实,对于你的能力,就像你刚才说的那番成绩,我早已经在相关领导跟前都说过了。你明白吗?你现在需要做的工作恐怕是用你的能力和信心去打动那些不相信你的领导了。
《尘世浮生》12(1)
鉴于姐姐工作繁忙,再加上欧阳旭新亡姐姐心情又不好,范正章没有把这个麻烦告诉姐姐,他思考再三,决定独自摆平刘畅。三天后,他从超市买了两瓶五粮液、两条大中华,在夜晚来到了刘畅家里。这是一种最愚蠢的送礼,范正章明白这一点,但一时又找不到其他更好的方式。他在敲门的时候还在不停地安慰自己说,这起码表明自己的心意:他没有绕过他去。
这是他第二次来刘畅家,第一次是在提副处时,他来送过一次礼。那一次,范正章基本上没有用上刘畅,但他最后还是给刘畅备了一份厚礼。就从那次交道来说,范正章认为刘畅不应该对自己有什么成见。对以副代正出任农场场长这件事,如果刘畅没有其他私下安排,他觉得刘畅不应该故意为难他。假如刘畅还算仗义的话,范正章认为这份礼物起码算是刘畅一个顺驴坡,希望他能顺水推舟,把人情送给他。
那个晚上,范正章与刘畅的谈话还算投机,尽管刘畅的话题一直不涉及农场场长这个职位的事情,但范正章仍然见缝插针、小心翼翼地把话题扯到了这个题目上来,并且以充分的自信谈了自己对农场的建设思想、初步管理设想等等。尽管有些露骨,话题转移的有点牵强,但范正章认为这样直截了当效果也许更好,因为他的目的,俩人本来就心照不宣,没有必要虚伪。
范正章一直自我感觉不错,刘畅给他的感觉基本上还算热情,特别是在他谈论农场管理和建设时,刘畅也一直在点头和赞许。临告别的时候,范正章从刘畅的反应中,几乎认定自己的一场精彩表白伴着糖衣炮弹基本搞定了刘畅。
然而,事情不知错在了哪里,也许这次送礼本来就是错误的,只不过范正章太得意而产生了判断错误。当他放心地等着好消息时,却在第二天晚上一进家,就看见前一天晚上送出去的东西又原封不动地回到了他家客厅的中央。在那堆漂亮的盒子旁边,孙梅正像个孩子一样,兴高采烈地蹲在旁边一件件详细观看。范正章的一颗心猛然间哆嗦起来,脸上肌肉也不由得跳了几跳。
听见范正章的声音,孙梅迅速扭身过来,热烈地注视着面无表情站在客厅的范正章。一秒钟后,她一跃蹿将过来,摁住范正章的脑袋,&ldo;吧嗒&rdo;便是一口。范正章的脑门上立即出现一个夸张的唇印。
老公,终于有人给你送礼啦,还是这么贵重的礼品呀!
范正章差点恶心得吐了,他没作任何表白,只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ldo;我&tis;&rdo;,便一屁股坐进了沙发。
孙梅重又蹲在那堆东西旁,开始爱不释手地翻弄,嘴里还语无伦次地赞叹着诸如&ldo;看来当官就是好啊!&rdo;、&ldo;一个副处便有人送这么贵重的礼品,顶我一个月的工资了&rdo;,&ldo;如果你哪天当了厅长,咱们家会变成什么样呢?&rdo;……
当个球!范正章看见孙梅那副傻不拉叽的神往样子,几乎要疯了。他大吼一声,你怎么那样没见过世面呀?然后举起手里提着的皮包毫不犹豫地砸过去。接下来他往沙发上一靠,闭上了眼睛。孙梅真是被幸福冲昏了头脑,对于送上门的礼物,她做梦都想不到这竟然不是别人送的,而是丈夫用自己的钱买的。因此,对于范正章的奇怪行为,她连想都没想,就认定丈夫是&ldo;假正经&rdo;,在撒娇嗔怪丈夫的同时,心疼万分地扶起被砸倒的一个盒子,并带着幸福的神情将那堆东西藏到了卧室里。
第二天上班,范正章的情绪一落千丈,善察言观色的蒋德仕在中午硬是把范正章拖了出来。对于范正章的前途,蒋德仕几乎与范正章一样关心和担忧,这种关心是有原因的。蒋德仕曾经依靠的一个处长已经调走了,这半年以来,通过他的观察,他发现范正章可以算是他周围处长中最有潜力的绩优股,再加上范正章人品比较好,人缘旺,因此他觉得在他身上投资,回报可能更快更丰厚。特别是在他发现范正章正往农场运作后,他更是梦想着随他到农场任个职位。在他的想象中,在那里捞上几年,脱贫便指日可待。因此,范正章的一举一动,这几天他都非常关心。从一早范正章的脸色,他已经闻到了不祥的味道。
遇到什么困难了?在一个小饭馆落座后,蒋德仕直言不讳地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范正章低声说了一句没什么,便不再多说,只是沉默地一杯一杯喝着啤酒。蒋德仕尽管人品不强,但极为聪明,也正因为他的钻营特长,才使他从一个郊区的转业兵混到了省农业厅保卫处,然后他又花钱混到一个党校本科文凭,进了农业处。在一些得意忘形的时候,他甚至也偶尔做做处长或者发财的美梦。他并不是那种甘居人下的人,升官和发财,二者必居其一,这也是他多年来梦寐以求的目标。看见范正章不愿多说,他已经凭自己的聪明猜到了范正章的麻烦不小。他不再多说,只是陪着范正章一边不着边际地海吹神聊,一边痛痛快快地喝起酒来。他知道接下来如何应付白面书生范正章,如何把他现在的封闭套子打开,让他和自己成为知心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