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正章已经彻底打消了寻找阮蓉,他突然感到自己无聊至极。连续碰壁所导致的恶劣情绪,以及对自己这些行为的反思,使他一下子对女人失去了兴趣。唉!他长叹一声,心中安慰自己说,无聊的游戏,还是奔前程吧!对于男人来说,毕竟地位是第一位的。有了它,哪还用像今天这样煞费苦心呢?
一旦理智下来,范正章很快将心思放在了事业上,下一个五年计划‐‐争取再上一个台阶,当上处长的雄心再度膨胀起来。他决定利用妻子还没回来的最后两天,也就是这个周末,做点正事,也算是对这些天荒唐行为的一个弥补。决心一下,他立即着手准备部里最近刚发的一个&ldo;新千年中国新型农业发展思路&rdo;的征文。在写文章这方面,他是有优势的。就在他搜索有关农业改革方面的理论知识,以及入神地思考有关论文题目和内容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这是他的处室下属蒋德仕打来的。几天前蒋德仕就说要请他吃饭,他因为心里装着阮蓉,推了。上午蒋德仕再一次提出这事,范正章又借口有事没有答应。想不到,这个铁公鸡仍不罢休。看来他是真的有事,否则,他的铁毛可不是随便能拔下来的。
蒋德仕是刚从保卫科调到农业处的干事,一向势利。范正章没提副处长时,这个男人在保卫处一直对他横眉冷对,好像他欠他一百元钱没还似的。有一次为了范正章把自行车放在厅前,还对范正章煞有介事地教育了一番。自从范正章提成副处,他又成了范正章的部下后,他突然毫不过渡地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毕恭毕敬的样子,让范正章的虚荣心都有点受不了。范正章并不是小肚鸡肠爱记仇的人,但是对蒋德仕这种势利眼却毫不含糊地瞧不起。瞧不起归瞧不起,多年机关工作的经验,已经使范正章修炼出含而不露的功夫。特别是几件事情相处下来,范正章发现蒋德仕是一个十足的小人。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蒋德仕三番五次这么叫他,再不去恐怕真要得罪这个小人了。
十几分钟后,他打车赶到了蒋德仕所说的仙客聚山庄。在一个八仙聚的雅间里,他发现除了蒋德仕外,还有一个年轻女人,两个男人。这两个男人中一个肥头大耳,像个生意人,另一个却是尖嘴猴腮,尤其是两颗滴溜溜不停转动的小眼珠,一看就知道是个混子类的人物。范正章知道蒋德仕是市郊人,因此,他想这个猴蒜般的男人肯定与蒋德仕同村。至于那个男人,他就不好判断了。多年的官场经验,范正章学会了观察人和判断人,他相信自己的判断没有什么大出入。
他一进门,蒋德仕便像一根细长的麻秆儿弹了起来,眨眼间一杆插到跟前,嘴里大声嚷嚷着,范处你终于来了,你再不来,弟兄们可是要上门请了。随着他的话音落地,另外两男一女也站到了他的身边,脸上也像蒋德仕一样显出讨好的表情,其中那个年轻女人迅速接过蒋德仕的话茬说,没想到范处又年轻,又英俊,你如果还没结婚,千万第一个考虑我呀!
大家一阵哄笑,范正章有点不适应这样陌生女人大胆的玩笑,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应对话语。瘦猴般的陌生男人脑子转得挺快,他帮范正章拉开椅子坐下后,一本正经地指着年轻女人说,小霞呀,范处如果没结婚的话,你不是没有被考虑的可能,但为了保证你的入选,我建议你最好回你的制造处重新大修一遍,才有把握。
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三杯酒下肚,范正章才明白这顿饭的意思。瘦猴男人果然是蒋德仕同村好友,叫卞成龙。胖男人和小霞是一家广告公司的,他们为农业系统的展览而来。蒋德仕知道范正章与主管宣传的孙占山副厅长关系比较密切,想让他牵线引桥,把这个展览的所有展牌承包下来。范正章搞不清这个工程中间存在多大的利润,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孙副厅长跟前有没有这样的面子,尽管这个厅长是姐姐的老同学,并在范正章的提拔上给予了相当的帮助。但在这种事情上面,他还真把握不准。最后,他只好含糊地答应着试一试吧。
也许是几天来没有好好吃饭的缘故,范正章发现自己这个晚上尤其不胜酒力。酒局刚刚进行到一半,他已经觉得眼前所有的人和物变得模糊不清了,手在拿东西时也越来越没有准头,经常把菜夹到碟子前的空桌上。在这种情况下,头脑中仅存的意识提示他,酒已经超量了,应该打住。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无论谁劝他,无论用什么花招,他几乎不用脑子思考和分辨,只是坚决用手摁住酒杯,不允许别人给他添酒。这种方法其实是他在机关工作多年摸索出来的一套酒路。他深知醉酒后有可能造成的后果,因此,尤其是在一些不太摸底细的场合,他对自己的酒德要求极严。
夜里十点半的时候,酒局散了。
站在街上,凉风吹起头发的时候,范正章才发现自己异常的举动,已经惹起了另两个男人的不安。为了安慰这两个男人,为了表示自己的歉意,他痛快地答应了这两个男人打牌的提议。
《尘世浮生》7(1)
太阳越升越高,窗外的阳光慢慢从东方的斜射变成从高往下的直射,灿烂耀眼的光辉像千万条交织的银线,在宽大的落地窗前不停地绘成各种奇妙的图案,整个客厅像一艘被照亮的船,在微微的摇动里,变得越来越温暖、明亮。世界多么美丽呀!这是欧阳早上醒过来后在心里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