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局长又说:咱们是文化单位,在这工作的人,在外人看来文化素质都很高,出了这样的事,痛心呢。
高松低着头,马局长也一脸沉痛的样子。
高松又想到了公安局的那张罚单,看来现在只有那张罚单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了。于是他就用汗湿的手拿出了那张罚单,他一边把罚单递给马局长,一边说:局长,我没有,真的没有,这是公安局的罚单。
马局长把那张罚单翻看了一下,马上又放下了。马局长脸上似乎掠过一丝笑意。然后马局长就说:咱们都是搞精神文明工作的。他说:局长,我没有。马局长还说:咱们抓别人的精神文明,自己的文明也该抓一抓吧。
他仍说:局长,我没有。
声音很小。
马局长再说:现在扫黄打非到了关键时候,咱们自己不能以身试法吧。
他还是说:局长,我真的没有。
声音小得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了。
马局长又说:事情发生了,又发生在咱们文化单位,不应该呀。
他说……
马局长再说:这事我们是要处理的,我们要做表率。
他说:局长,我没有。这是他在心里说的。马局长说:我们几个领导研究了,给你一个行政记过处分,另外,在全局大会上做个检查,认识深刻一点,也算是给别人敲一敲警钟。
马局长接下来又说了什么,他一句也没听清楚。他只是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说:局长,我没有,真的没有。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办公室的,一下午他呆呆地坐在那里,不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他被记过,按照他的想像并不算很重,他自己都曾想过被开除。别人不听他解释,老宋不听他解释,马局长也不听他解释,那张罚款单后来被他捏成了一个团,他一直在揉捏着,后来成了一团纸泥。他只有一个念头,一句话,他一直在心里说:没有,我真的没有。
别人都下班了,高松才反应过来,脚高脚低地回家去。
6高松回家
高松昏头晕脑地回到家时,徐梅已经回来了。徐梅躺在床上,两眼呆呆地望着天棚,一动不动。看样子她在那里躺了许久了。
高松看见徐梅这个样子,自己反倒清醒了。他知道,徐梅什么都知道了。其实事情很简单,文化局一个同事的爱人,和徐梅在一个学校。这种事没有不透风的墙。高松关上厨房的门,轻手轻脚地做饭,他曾想过,徐梅知道后的样子,但他从没想过,她会是这个样子。他不怕她吵闹,那样的话,发泄出来也没什么不好。现在这个样子,他感到有些可怕。
高松做完饭,把饭菜摆到桌上,仍不见徐梅的动静。他走进卧室,坐在床上,看着徐梅。徐梅已经换了一个姿势,把头朝着墙。他说:徐梅,你听我说。徐梅不动,也不回答。他又说:其实,我什么也没干,我当时喝多了,稀里糊涂进去的。
徐梅用手堵上了自己的耳朵,她不想听他的辩解。他就悲凉地望着徐梅的后背,在心里哀叹着说:你们谁都不相信我。
他在徐梅身边坐了一会儿,又坐了一会儿。又说:徐梅,起来吃点饭吧,有什么事你说出来。
徐梅不动,仍背冲着他朝里躺着。
他走到客厅里,坐在桌前,胡乱地吃了几口,一切都很没有滋味。
一个晚上,徐梅就那么躺着,他在坐着。他们谁也没有开灯。
终于,徐梅坐了起来,从床上抱起他的被子,放到客厅的沙发上。然后,徐梅又回到床前,这回她没有躺下,而是那么坐着。
半晌,她终于说:咱们离婚吧。
他想说什么,又没有想好,只有那么沉默着。她又说:我看见你就恶心。没想到你竟干出这种脏事来。
他终于说:我没有干什么,我当时喝醉了。
她还说:我不希望孩子有你这样一个父亲,孩子归我。
他说:……
她再说:你说什么也没用了,你去偷去抢,我能理解,因为你是为这个家。你要是找情人,也许我也不会下定决心和你离婚。
他捂住脸,泪水从他的指缝里挤出来。这时,他想到了孩子,孩子肯定不知道他出了这样的事。如果等孩子长大了,知道他曾经出过这样的事,孩子会怎么看他。他不敢想下去。
徐梅说完这话,似乎下定了最后的决心,然后又冲他说:你出去,我要休息了。
他无奈地站了起来,走到客厅里。徐梅在他身后把门关上了。他坐在沙发上,后来就半躺在那,脑子里仿佛进水了,浑浊一片。他似乎想了许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想。
第二天,他不知怎么走出家门,又不知怎么走进单位的。他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不知自己该干什么。
处长老杨前几天一直出差,昨天回来的。今天一上班什么事便都知道了。他从自己的办公室里走过来,漫不经心地望了一眼高松,后来就在他面前立住了。
他望见了处长老杨,几天没见,应该打个招呼的,可是他没有,望见老杨跟没看见一样。老杨又认真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小声地说:小高,到我办公室来一下,他知道处长在叫他,机械地随着老杨来到厂老杨办公室。他坐在老杨的对面,目光虚无地望着一切,一切又都不在他的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