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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第2页)

老爷说:没虱子吧?

他很满意,让我把二少爷叫来。二少爷正在前院的轿廊里擦机器,浑身上下都是油腻子。他看见那根假辫子的时候,用鼻子使劲儿哼了一声,厅堂里的人都紧张了。

他说:这是满人套在我们脖子上的枷锁。你们不想喘气,也不让别人喘气么?

老爷说:让你戴你就戴上,勒不死你。

少爷说:何必自欺欺人呢ii老爷说:读了洋书,也得记着自己是谁。

少爷说:忘不了,我是蛮族!

老爷不生气,看着儿子不情愿地戴上辫子套,点点头。二少爷抽身便走。老爷说等等,有事跟你说。少爷说你有话快点儿说,我那边还有事。

老爷有点儿不高兴了。

他说:我和你母亲下个月为你完婚l老爷掸掸裤子,回自己屋里煮药去了。二少爷站在厅堂的台阶上,木头一样,眼神儿呆呆的像个傻瓜。他自言自语,比蚊子的声音大不了多少。

他说:我早就写信退婚了。他们同意了。他们为什么骗我,为什么还要逼我】耳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说听人说女方是个大美人儿。

少爷大叫一声:我不结婚!不结东你说,他像不像疯子?

他走了,晃晃悠悠的。假辫子掉下来,搭在他肩膀上,他一点儿不察觉,活像个拖着尾巴的小丑。女方是不是美人我也没见过。总不会是只母猴子吧?二十三岁的男人口日声声不结婚,算是怎么回事呢?!

仆人都说二少爷有毛病。

还有人说,曹家一家子都有毛病互这话我可不爱听了。

我长脚气了。

我有四十年没长脚气了,在这期间长起了差不多两代人,包括你。最近我走路不多,一直用自己的脚盆洗脚,为什么会长脚气呢?我就是说话说得多了点儿,如果j尤眼脚气有伴么瓜葛,那可太奇怪太没有法子可想了!你大概听说了吧?这座敬老院里有个女人来了月经史我说不对,那是肿瘤!

他们说不对,就是月经!

来月经的小妹妹八十一岁了,她眉开眼笑,还以为自已返老还童了呢。结果怎么样?医院来车把她请过去了。二。钊&rso;她的小子宫出了问题。&iddot;二-子宫里究竟长什么,是谁也说不准的。

我要用韭菜水好好泡泡我的脚。

一百岁的脚也是脚,要热爱它。

我要禁止它痒痒。

第五章

洋人的名字一嘟噜,除了二少爷,谁也弄不清。我到现在也没弄清。最后是老爷多了一份儿闲心,从一嘟噜声音里挑出一个上口的字来,写在扇面上。老爷把写好的扇子送给洋人了。

洋人很高兴,走到哪儿都带着它,逢人就打开,笑眯眯地让人读,是个&ldo;路&rdo;字。不是梅花鹿的鹿,是路!就是咱们一出门就能踩上的那个东西。后来不知道是谁在路前边加了个大字。曹府上下就开始称呼他大路,没人叫他路先生了。

大路,今天的菜好吃吗?

厨子们都敢这么跟他说话。

他守着一桌好菜耸肩膀,他听不大懂,可明白厨子的意思,就挑挑大拇哥,咧嘴笑笑。笑过以后,他吃得很少。曹府里的人喝羊奶,他不喝,要喝牛奶。我们从村子里找了一头刚下患儿的水牛,挤了奶给他喝,他一喝吐了。二少爷平时心里不装这些事,后来也没多管,只是说:我刚到法兰西的时候也这样,你们多给他备点儿水果。

除了那扇子,大路手里经常拎串葡萄。他一边走一边仰着脑袋吃葡萄的样子很有意思,他自己也感到有意思。有仆人在身边的时候,他揪一颗葡萄往天上扔,很滑稽地拿嘴去接,逗得别人跟他一块儿哈哈大笑。大路是很随和的人。他在主人面前很安静,也不跟二少爷开玩笑。他大概也知道二少爷不是可以随便开玩笑的人。他比二少爷大二十多岁,他们叽理咕噜该话的时候,看不出谁大谁小,都很客气。在轿廊里绕着机器于活的时候就不同了。大路干得多,也麻利得多,二少爷碍手砖脚的,经常看着人家干,脸上还老挂着挑毛病的意思。

老管家炳爷说漏了&lso;次嘴,他说大路每月的薪银是一百五十两。后来他又改口了,说没有那么多。到底是多少,最后也没弄清。县太爷一年的棒禄也超不过三百两。我的月银才八铭五分。一个拿着破抹布擦机器的大鼻子怎么能挣那么多呢至我根本就不信。炳爷散布那些话,可能是嫌自己委屈了。

一百五十两是很大的一个数。

跟现在比,我说不清。

在柳镇东街想干什么干什么,_是没有问题的。我要想搞名堂,得攒两个月,还不能要茶,前脚进去,放个屁,后脚就得出来。

我只配爬屋顶,拿眼睛看。只配蹲在老福居的茶馆里喝茶,拿耳朵听。现在呢,拿嘴说1这就是奴才的命。

大路跟我处得不错,他也常拿我的耳朵开玩笑。他从少爷那儿知道了我的小名,一见到我就先把他的耳朵揪起来,算是打招呼口我也不客气,把两根手指头按在鼻子尖上,笑话他的大鼻一子。他在学中国话,一个字一个字朝外蹦,猛一听你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比学鸟叫还难。洋人的舌头跟咱们的舌头不一样,哪儿都不一样,都大,哪儿都大。他还爱洗澡。曹家的人洗澡用的是高帮木盆,这种盆哪个也装不下他,装下他就装不了多少水了。炳爷领着人,往他住的屋里抬了一口缸,粗瓷的,以前一直放在后花园里养鱼,那些鱼都是半尺多长的锦鲤,它的大可想而知了。它能装十五担水。为给他洗澡,曹家灶厅里不知多烧了多少柴禾。曹家的主子们也洗不了这么勤。我们做奴仆的冬天根本就不洗,夏天就抽空泡到乌河里去。我们不明白大路凭什么那么爱干净。这是外国人和咱们又一个不一样的地方。

大路天天洗。他蹲在大缸里,闭着眼,热腾腾的水面上,飘着他的一个头,身子像被斩掉了。这是我从天窗里看到的情景。

我在屋顶上跟踪闹春的野猫,趁着夜色到处用邀7潜回来看见那颗头还漂在那里。他在想他的心事。说起来也是很寂寞的一个人。

有时候他和二少爷在角院的廊子里下棋,外国棋。棋盘上有方格,棋子竖着,像一排排木头雕的小佛爷。他们走一步用很长时间。下着下着两个人都去想别的事,谁也不说话谁也不动弹了。火柴场的场址定不下来。二少爷想在村外乌河的北岸重建一处,大少爷不同意,只答应在旧房产里想办法。他们等着,擦机器已经擦烦了。他们最烦的是在本地抢先一步的东洋火柴,它头大,杆长,白是白红是红的,。在&iddot;鞋底上指甲上一擦就着,还便宜。按照大少爷的意思,这是肯定赔本儿的买卖。二少爷可能也觉出来了;他烦。大路也跟着烦。也难怪他们,在水上漂了那么多天,运来一堆废铁,图什么呢?才二少爷常到母亲的禅房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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