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奶奶差不多是求他了。
我以为大路会连夜拾掇行装。
他没有。
他说:烧水!我要洗澡。
他泡在水缸里吹了半夜口哨。
我从哨声里听出天不怕地不怕的意思来了。我在耳房里听得心头冰凉,觉着厚道勤快的大路水淋淋地从缸里爬出来,下子变成了大鼻子蛮人。他会赤着身子跑来跑去,像狼一样叫唤,让曹府和榆镇永无宁日j他的口哨把我里里外外都吹热了口我像个灌了风的布口袋里我胀大了。
我找到炳爷,说书仓里越&rso;了冬的老鼠又&lso;忙起来了,得对付一下了。炳爷给我钥匙和毒饵,说你在书仓里多呆呆,看看鼠路,看不清路撒一筐药也没有用。我说好,我多呆呆。我白天没有去。我是天擦黑的时候去的。在角门外的夹道里,遇上了揽着铜盆的五铃儿。盆里放着她刚刚在乌河里洗净的衣裳。她把头发也洗了,用围裙在脑后扎着捂着,像拖着个屁股帘儿。我平日一向不把她放在眼里,可是我突然想起她为我哭泣的样子。
我很孤单。五铃儿揽着铜盆招呼我耳朵哥,。朝我笑,把我心里的一个水坝一下子冲垮了。
我想摸她。
我说:五铃儿,我一直找你。
她说;什么事?
我说:把盆放回去,来后花园。
这是我头一次约她。
她乖乖地来了。
我把她领进书仓找我想看的那本书。不敢划火柴,只能顺着木阁子摸。五铃儿怕黑,使劲儿靠着我的肋骨和腰。她同我找什么书,我壮着胆子一五一十告诉她,她不信,又窘又怕,勾得我心里咚咚乱跳,急着用嘴去找她的嘴。我找不到那本书,就用书匣铺了一个床,把五铃儿当成一本书,根匆忙地打开了。白日梦里的情景像月亮光一样映出来,黑黑的五铃儿,身子很白,很满。
这本书一篇一篇翻过去。
我的汗渗出来了。
我和她一块儿昏了头。
我说:少奶奶和大路的事你知道不知道?
她说:知道。
我说:你怎么知道?
她说:我看见了。
我说:在哪儿?
她说:在假山后边。
我说:还有哪儿。
她说:廊亭。
我说:你都看见什么了?
她说:丑死人,我不说。
我说:你不用说,我做给你看!
梦里温习过的事,怎么做怎么没有分寸,很急,很乱,还老琢磨别的。整个人七上八下,做出要一把撕掉这本书的样子。
五铃儿气喘嘘嘘,我从心里疼她。可是我管不住昏乱的脑袋,我顺着哪根筋一下子走远一r。
我说:少奶奶怀了几个月了?
她说:炳奶说有六个来月。
我说:孩子的底细你知道不知道?
她说:知道。
我说:是不是二少爷的?
她说:不是。
我说:你怎么知道?
她说:我在隔间我能不知道脚我说:你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