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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第1页）

警察们松了一口气，等表拿到手上，脸哗地就绿了。

表上的内容很怪，几乎从没见过。除了姓名、职务、单位，还有婚否、爱人姓名、感情状况、家庭收入外，再往下填，警察们就越发疑惑了，你犯的哪一栏，只需打勾，其中有酗酒、赌博、不良男女关系。接下来是你犯了几次，也是选择，一次、若干次。然后一栏是：值吗？对得起谁？最后一栏，也是最令填写者犯难的一栏，几乎所有的人，到这栏都停下了，拿着笔，却怎么也搁不到纸上。

&ldo;你能保证上面所填属实吗，拿啥保证？&rdo;

空气静止了似的，压抑得令人想哭。

马其鸣走下讲台，默然离去。

交上来的表格一份比一份沉重，马其鸣仔细地审视每一份表格，他的目光每次都会沉沉地落到最后一栏里，那儿才是他想要的东西。

可惜，除了少数几个填的是属实，拿党性或人格之类的铿锵之词外，多的，竟是一片空白！

这样的空白令马其鸣满意。

他跟监察组的同志说，让他们回去，不做任何追究，但是，大练兵不能放松。

这场风波就这么无声地平息了，包括马其鸣本人，也觉得上了生动的一课。他在后来跟袁波书记的汇报中说：当时他也很矛盾，真的不知该怎么处理，是一位犯人教给他的方法。没什么比良心的不安更折磨人啊，犯人这样痛心疾首地说。&ldo;当然，我这法儿简单了点，也不乏糙率，我向组织检讨。&rdo;他又说。

大练兵进行到中间，人们突然听到一个消息，吴达功请假了，病假，拿着医院出具的证明，直接找袁波书记。袁波书记看完病情诊断报告，轻轻放桌上，问：&ldo;跟马书记说过了吗？&rdo;吴达功点点头。&ldo;他怎么说？&rdo;袁波书记又问。

吴达功吭哧了一阵，说：&ldo;他同意。&rdo;

&ldo;那好吧，肝上的病应该及早查，打算去哪儿查？要不要市里帮你联系？&rdo;

吴达功说：&ldo;不用了，我打算去西安，那儿有个老中医，我是从医学杂志上看到的。&rdo;

袁波书记没再说啥，甚至没问工作交接的事，只跟秘书轻轻说了声：&ldo;送客。&rdo;

三河公安局立时陷入了混乱，两位主要领导不约而同地请假，谁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本来公安局的班子就是一个敏感话题，这下好，竞争双方全都撂了挑子，这出戏，看马其鸣咋往下演。

马其鸣似乎泰然处之，并没表现出人们暗想中的惊慌和无措。他只是召集中层以上领导，简单开了个会，将工作临时交付给局里最年轻的副局长，然后坐车走了。

六月的贺兰山风光旖旎，山野一派娇艳，芬芳的山花开满人的视野。马其鸣赶到贺兰山时，已是第三天下午五点，夕阳西斜，霞光均匀地涂抹在大地上。站在山下，马其鸣内心里涌上一股少有的冲动。

来贺兰山请秦默，是他突然做出的一个决定。没有办法在李春江和吴达功二者之间做出取舍时，这也许是最好的办法。秦默是在车光远事件后突然提出要辞职，而后住进山下这座疗养院的，他女儿跟女婿都在疗养院工作，住在这儿，等于是住进了家。马其鸣对秦默并不熟悉，但对此行，却充满了信心。

秦默早早候在大门外，看到马其鸣，他愣了一下，没想他真会来。之前秦默已接到电话，一个很重要的电话，要他无论如何，跟这个不速之客认真谈一次。

握手，寒暄，两个陌生人用异样的目光彼此打量了对方很久。之前两人虽是没见过面，但对彼此的情况却掌握很多。尤其马其鸣，他已彻彻底底将秦默了解了个遍。

进屋不久，马其鸣开门见山说：&ldo;我这次来，是想请你回去。&rdo;

&ldo;回去？&rdo;秦默微微一震，这话显然出乎他的预想。他原想马其鸣此行是为征求意见而来。他人虽然在贺兰山，心却一刻也没离开过三河，尤其公安局的班子，也是他日日焦虑的事。

&ldo;吴达功撂挑子，李春江在医院照顾夫人，这个时候，我不请你还请谁？&rdo;马其鸣开诚布公，绝无半点遮掩。

&ldo;撂挑子？&rdo;秦默大吃一惊，这么重要的消息他竟然没听到。

&ldo;是啊，怕是你我都想不到吧，他会在这时候突然来这一手。&rdo;马其鸣深深叹了口气，在老局长秦默面前，他不想有保留，他愿意用自己的真诚换得对方的理解和信任。

一听吴达功真撂了挑子，秦默当下变得激动不已，这本是位不善言辞的老人，可一听公安局现在处于群龙无首，他的焦急和不安便无法掩藏。他不停地问这问那，马其鸣将他到三河后发生的事一一道了出来，秦默听完，沉默了一会儿，道：&ldo;他不是撂挑子，他是在玩权术。&rdo;紧跟着，他又恨恨道，&ldo;他怎么老是这样！&rdo;

马其鸣敏感地捕捉着秦默的每一个表情，见秦默余怒未消，他忍住内心因吴达功引起的不快说：&ldo;老局长，我想来想去，还是想请你出马。三河的情况比你我想得还要复杂，眼下绝不只是谁接班这个简单的问题，班子后边，隐藏着许多鲜为人知的内幕啊！&rdo;

秦默犹豫着，迟迟不肯表态。看得出，马其鸣的话触动了他。其实这些话，当初他跟袁波书记也说过，只是‐‐

这时他女儿进来了，一看有人在便要走，马其呜叫住她，说：&ldo;你是秦岭吧，我这次来也想拜访一下你。&rdo;秦岭微微一笑，马其鸣接着道：&ldo;你有个同学在法制报社吧，叫何锐，记者部主任，是不？&rdo;

秦岭点头，不明白马其鸣问这些做什么，不过她的样子似乎有点慌。

马其鸣笑笑，说：&ldo;我有个人，想给报社推荐，还想请你帮个忙。&rdo;

一听推荐人，秦岭连忙摇头，赤红着脸道：&ldo;我好久没跟他联系了，也不知道他那边的情况，如果是这事，你还是亲自找他吧。&rdo;

马其鸣没在意秦岭的回答，目光投向秦默，问：&ldo;有个女记者叫季小菲，你知道吧？&rdo;

&ldo;季小菲？&rdo;秦默似乎不明白，马其鸣怎么会突然提起季小菲，等明白过来，马上朗声道：&ldo;知道，老季的姑娘，原来就是法制报的记者。&rdo;说到这，他才记起没跟女儿介绍马其鸣，忙一脸严肃地道：&ldo;这是三河市新上任的政法委书记，他要推荐的，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小菲。&rdo;

秦岭哦了一声，似乎对马其鸣的身份不感兴趣，不过她又问：&ldo;马书记欣赏她，一个电话不就行了，怎么反倒要我帮忙？&rdo;

马其鸣实话实说：&ldo;这事目前我还不能出面，最好能通过你这面的渠道，记住了，不能让他们知道是我在说情。&rdo;

秦岭还在犹豫，秦默抢过话说：&ldo;马书记安排的事，你还犹豫个啥，现在就打电话，告诉那个何锐，就说是我老秦让他安排的。&rdo;

秦岭红着脸出去了，一提何锐，她的表情便很不自然。马其鸣暗自笑笑。何锐不只是秦岭的同学，还是她大学时的初恋情人，只是后来分手了。听说是秦默不喜欢他，觉得他太张扬，硬把女儿嫁给了自己战友的儿子。时光如水，也许一切都已成往事，不过马其鸣能打听得这么细，的确是费了一番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