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公,可是此人有何不妥?”王珪察言观色的本事那绝对是杠杠的,谨欢眉头不过是微微一蹙,他就本能地察觉出不对劲来。
“并非此人,”谨欢连忙将话题岔开,跳到杨广下江南一事之上:“皇帝前番下江南,浩浩荡荡,阵势惊人,看着国力强劲,若是再来几次,怕是要内囊尽空了。”
开玩笑咧,甭管是什么时候,只要是皇帝出行,那消费力,金银就是流水似的往外淌啊。她虽然这一次没跟着杨广下江南,但是她从前在大清的时候可是下过不知道多少次的。那时候海运贸易发达,为了不劳民伤财,也为了少被文人笔杆子讨伐,每隔一两年下江南的钱财都是出自皇帝的内库。也正因为如此,谨欢才会那么了解每次的耗费,没办法,她哥固然有钱,但是有时候也是蛮抠门的。
王珪亦是面露忧色,“是啊,我听闻说,凡是龙船所过之地,方圆五百里之内均要供奉。若说上了龙船的是一,那么层层盘剥之前,只怕是十都不止,只这一次,就足以让百姓元气大伤,再加上这几年年年劳役……”
话说到这里,王珪就适时闭口不言了,因为他觉得自己说这话不大合适。谨欢图谋天下,而杨广所为乃是失民心之举,他在这里哀叹百姓多艰,岂不是变相在骂谨欢嘛。
谨欢随意地摆手道:“叔玠放心,我明白你的意思的,哀民生之多艰罢了,只是你且看着吧,这还只是个开头啊。”
“开头?”王珪再怎么聪明,也比不上这个开外挂的讨厌鬼不是。
“我少年时候常在宫中陪伴先后,对皇帝,多多少少也算了解,他自觊觎太子之位起,皇宫上下,再无一人说他坏话,人人都夸奖晋王仁厚,爱民,简朴,有乃父之风,可你再转过头来看看他现在的所作所为,简朴在哪里,仁厚在哪儿呢?物极必反,人亦如此,我这个英表哥,人是极聪明的,只是越聪明的人,就越是容易走上歪路啊。”
她聪明人还见识的少嘛,聪明且没有好下场的,她就见识的更多了。“所以说,人呐,甭管是在其位谋其政也好,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也罢,还是要摆正自己的一颗心呐,不以——”话说到这里,谨欢突然就闭上了嘴。呸呸呸,装逼装得太顺溜的,差点把文正公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给说出来了,罪过罪过啊!
越是聪明人,有时候想得就越多,比方说现在,其实谨欢也就是随口多说了这么几句,但是落在王珪的耳朵里,免不了就下意思认为是谨欢在敲打他了,此后办事越发恭谨不提。
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吩咐王珪安排这一批人来长安之后,谨欢就回府了。巧的很,她前脚回来,李建成后脚也带着人回来了。
“哟,小阿奴怎么也来了?”谨欢看到来人后开玩笑道。
韦挺神色自如,向谨欢行了一礼道:“许久未见姑姑了,想念得紧,故而前来拜见。”
李建成在一旁挪揄道:“你哪里是想我姑姑,你分明是想我姑姑的手艺了吧。”
韦挺哈哈笑道:“知我者,李贤弟也!”
韦挺出身京兆韦氏,等到大唐建立后,甚至还有“城南韦杜,去天尺五”的说法,可见两家权势煊赫。不过别人兴许会觉得韦氏显贵,但是谨欢却并不会因此高看一眼。
韦家往前数,族谱最早能翻到西汉的御史大夫杜周身上。巧的很,谨欢还真见过杜周,而杜周看到她的时候,也得老老实实地跪下行礼叫一声公主。他们家老祖宗也不过是当年跪在她面前的臣子,要让谨欢对韦氏有什么尊崇之类的情绪,还真是比扯淡更扯淡。
韦挺这丫催的也是够奇怪的,人家捧着他他还不乐意听,就愿意到谨欢这儿来听损,也是个有猫病的。
当然了,谨欢不把韦家放在眼里归不放在眼里,倒不会因为而轻视韦家,开玩笑呢,她要掌控长安,不得先和韦杜两家把关系给搞搞好啊。
自打李建成头一回来长安的时候,就和韦挺结下了硬交情,这一年年的往来,如今能说一句过命的交情都不为过。从这一点来考虑,韦家其实已经有一半绑在李家这条船上了。一旦李家举旗反了,韦家不说立刻就跟着上船,但是不凿船是肯定的。
至于杜家,连着两桩婚事,杜家如今和李家更是实打实的姻亲关系,在这一点上,就是谨欢,也算计不过窦氏。
拉拢了韦杜两家,其他的世家,就是谨欢将来要下手的对象了。
像是世家这种倒霉催的玩意儿,谨欢一向是讨厌居多的。在她跟前谈自己祖宗八辈,炫耀自家底蕴深厚,那不是有毛病吗。
比方说老是和他们这一支李氏打嘴炮的赵郡李氏,这群二货出自谁,李牧,李牧是谁,是她当年的手下败将。还有那什么范阳卢氏,往前数的老祖宗卢敖,也只是嬴政当年任命的一个五经博士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