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我指指女人。&ldo;给塞拉斯送来的,&rdo;我说。卫兵点头,舔了舔嘴唇,轻叩几下大门示意里面打开,我们得以缓缓通过。要塞内部很安静。我们所处的位置在城垛附近,低矮的深色石墙上,一排大炮齐刷刷对外,遥指波士顿尽头的大海,红外套肩扛火枪来回巡逻。他们害怕法军发起攻击,全神贯注于城墙外,马车驶过都没有看第二眼。我们尽量装得随意,停靠在一块避人耳目的空地上,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为她劈开镣铐。
&ldo;看吧?我答应过的,现在放开你。好了,如果你肯听我解释……&rdo;
她用实际行动表示了拒绝。她最后瞪了我一眼,从马车上跳下,消失在黑暗中。我定定地目送她远去,满腔心事未了;我还想向她澄清自己的行为,还想跟她多相处一会儿。
托马斯打算上去追,被我制止了。
&ldo;让她走吧。&rdo;我说。
&ldo;可她会出卖我们的。&rdo;他争道。
望着她片刻前呆过的地方‐‐她已经成为一段追忆,一缕幽魂了。&ldo;不,她不会的。&rdo;说罢,我下车环伺,确认方方正正的场地内没有别人,便把大家叫到一起发布指令:悄悄放走俘虏,别被人发现。他们冷峻地点点头,各自忙活去了。
&ldo;塞拉斯怎么办?&rdo;本杰明问。
我想起那个在仓库初遇的男人,吃吃笑着离开,抛下本杰明任卡特宰割。还记得本杰明誓要取他人头。我又看了看身边的这位朋友。&ldo;干掉他。&rdo;我说。
众人溶入了夜色。我有心多关照一下自己的学徒查尔斯,只见他靠近一群红衣军攀谈起来;托马斯则成功地诳住了院落另一角的一拨守卫。威廉和约翰不紧不慢走向一栋建筑,分析下来那里最像关押原住民的囚笼,有一名卫兵始终挡在前面,不断巡视走动。再察看一圈,我满意地确认除他外的士兵尽数被查尔斯和托马斯拖住了,于是偷偷朝约翰竖起大拇指。他同威廉快速交流了一句,两人并肩走向卫兵。
&ldo;有何贵干?&rdo;卫兵的话音飘过院落,约翰一个抬膝,顶上了他的裆部。他困兽般低低呜咽了一声,松开手中长矛,跪倒在地。约翰立刻顺到他腰间摸索,取出了一串钥匙,然后背对院落打开门,从外头的壁架抓下一支火把,消失在门内。
我四下打量,发现没人注意到此间的变故。城垛上的卫兵兢兢业业地眺望大海;墙内部队又都被查尔斯和托马斯转移了注意力。
回头看囚笼,约翰重新从门后出现,领着第一批俘虏准备离开。
忽然,城垛上有士兵目击了这一幕:&ldo;嘿,那边的,你搞什么名堂呢?&rdo;他响亮地大喊,当即平举起火枪。我立刻往城垛疾奔,那红外套正要扣动扳机,我三步并两步跑上石阶扑向他,袖剑干净利落地洞穿了他的下巴。猛一蹲身,我让他的尸体从我背上翻过去,敏捷地从其下方空档穿出,直取第二个卫兵的心脏。第三人背对着我,枪口准星眼看套上了威廉,我的利刃重重挥向他腿的后部,趁他摔倒,朝后颈刺出致命一击。不远处的威廉抬手向我表示感谢,转而迎上另一名士兵。一个红外套倒在他挥舞的长剑底下,他被喷了一脸血,回身又和下一人作战。
不多时,所有卫兵都死了。然而外屋有一扇门突然打开,塞拉斯愠怒地出现在门内。&ldo;我要的只是安静一个小时,&rdo;他咆哮,&ldo;结果呢,发疯地吵吵吵,我才睡了不到十分钟。谁站出来解释一下‐‐千万要拿点信得过的理由。&rdo;
他猛地收住脚步,急欲倾泻的愤怒被吞回口中,脸上褪尽了血色。偌大的空地上,到处躺着他属下的尸体。他忙扭头去看囚笼,只见大门洞开,原住民鱼贯而出,约翰还在那催他们快走。
塞拉斯抽出剑,身后涌现了增援。&ldo;怎么回事?&rdo;他尖利地嚣叫,&ldo;怎么会这样?珍贵的商品都放跑了。干出这种事情,不能忍!给我好好等着,我让他脑袋落地!但最要紧……最要紧先把闯的祸收拾了。&rdo;
他的属下纷纷披上外衣,往腰间别上长剑,装填好火枪。院落里除了几具新鲜尸体,原本空荡荡的,这会儿却涌入了复仇的大部队。塞拉斯完全失态,对他们呼来喝去,疯癫地挥手驱动士兵举起武器。稍微平复之后,他下令:&ldo;封锁要塞。谁敢跑一律杀掉。我不管是我们的人还是……他们。靠近大门就是死!都明白了吗?&rdo;
打斗持续着。查尔斯、托马斯、威廉、约翰和本杰明最大限度地利用了伪装,和他手下们一道移动。现场已演变为同室操戈,分不清穿同样军服的哪些是敌、哪些是友。手无寸铁的原住民躲起来等激战过去。就在这个当口,塞拉斯召集若干红衣军在要塞大门前排成一排。我等到了机会‐‐塞拉斯在队伍一侧站定,呵斥着不准手下留情。很明显,只要他宝贵的&ldo;商品&rdo;不被放跑,只要他的傲慢不在其间被摧毁,塞拉斯其实不在乎让谁送命。
我对本杰明打了个手势,双双朝塞拉斯靠过去。他用余光瞥到了我们。有那么一会儿,他脸上浮现出迷惘,最终意识到:第一,我俩是闯入者;第二,他已无路可逃。因为我们挡住了他向下属求救的去路。而几乎在所有人看来,我们都像是一对忠心耿耿的贴身保镖,护着他不受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