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脸不解。
&ldo;袭击那晚他不在现场,&rdo;我继续说,&ldo;那些人入侵也不像需要内应的样子。他们直接带走了珍妮,杀害了父亲。既然这样,为何需要迪格维德呢?&rdo;
&ldo;我不知道,海瑟姆少爷,&rdo;她说,&ldo;我真的不知道。&rdo;
我俯视着她,内心麻木一片。先前等待夜幕降临时,愤怒在我内心翻涌、沸腾,一想到迪格维德的叛变,就像给我的怒意点了一把火,而贝蒂可能知情甚至跟他合谋的念头,无异于火上浇油。
我盼望她是清白的。我最希望她眉来眼去的对象是家里别的人。即便真的是迪格维德,那我至少希望她对他的叛变一无所知。我盼望她清白,是因为若她有罪,我将不得不杀了她。因为她如果做些什么就能阻止那晚屠杀的发生,却选择束手旁观,那她必须死。那是……那是正义,是因果、支取平衡,是以牙还牙。这是我信奉的东西。我的处世哲学。那是在毫不合理的人生中,交涉出的一条合理路径。是将秩序施加于混沌之上的办法。
我最不想做的就是杀了她。
&ldo;他现在在哪儿?&rdo;我柔声问道。
&ldo;不知道,海瑟姆少爷。&rdo;她因恐惧而声音发抖,&ldo;我最后一次有他的消息是得知他失踪。&rdo;
&ldo;还有谁知道你和他是情人?&rdo;
&ldo;没有了,&rdo;她答,&ldo;我们总是特别小心。&rdo;
&ldo;除了把他的靴子留在别人看得到的地方。&rdo;
&ldo;很快就收走了,&rdo;她的目光冷下来,&ldo;况且绝大多数人没有偷窥锁孔的习惯。&rdo;
她沉默片刻。&ldo;现在你想怎样,海瑟姆少爷?&rdo;说到最后她哽咽了一下。
&ldo;我可以杀了你,贝蒂。&rdo;我直言,望进她的眼睛,见她已弄明白一条事实。那就是只要我想,就可以取她性命;我有这个能力。
她抽泣起来。
我站起身。&ldo;但我不会这么做。那一晚已带来太多死亡。我们不会再见面了。看在你多年照顾服侍我的份上,我饶你一命,你将在忏悔中度过一生吧。再见。&rdo;
1747年7月14日
一
疏于记日记差不多两个礼拜了,我有很多东西要回顾,就接着那晚拜访贝蒂往下说吧。
离开贝蒂那儿之后我回到自己的住所,断断续续睡了几个小时,便起床穿好衣服,乘上马车又折回了那里。我嘱咐车夫离开宅子一段距离等着,别太远好让我看清,但也别接近到显得可疑。他感激能休息会儿,还打起了呼,我则坐着望向窗外,等待。
等什么呢?我也不确定。只是再一次凭借直觉。
直觉的正确性再次得到验证,天破晓不久,贝蒂出现了。
我遣走车夫,步行盯梢。错不了,她径直前往伦巴第人街上的邮政总局,走了进去,几分钟后重新出现,沿来时的路融入了人潮。
我目送她离开,心里什么感觉也没有。没有继续跟踪、压抑自己被背叛而割开她喉咙的冲动;我们之间曾经的深厚情谊也不剩一丝残迹。只有……空空如也。
我转而在一条门廊下占了个位子,不时挥动手杖驱赶乞丐和街头小贩。等了大概有一小时……
邮差出现了,带着铃铛和满满一箱信件。我挤出门廊,转着手杖,一路跟踪,离他越来越近,直至转下一条行人稀少的支路,我嗅到了机会……
片刻后的一条小巷里,我跪在他流血的尸体旁,翻拣箱内信笺,最后发现了一个写着&ldo;杰克&iddot;迪格维德&rdo;的信封。我读了信‐‐上面写着她爱他,他俩的关系被我发现了;没什么内容不是我已经知晓的‐‐但我感兴趣的本就不是正文,而是寄送地,它光明正大地写在信封正面,是发往黑森林地区一个叫圣彼得的小镇,距离弗莱堡不远。
经过大约两周的行程,就在今早,我和雷金纳德已经可以遥遥望见圣彼得镇的建筑群,它坐落在一座沃野青葱、层林点缀的山谷底部。
二
我们在晌午时分风尘仆仆地抵达小镇。我策马漫步穿过迷宫般复杂的狭窄街道,看到仰着脸的当地人不是在道旁一闪而过,就是快速从窗口躲开,拉上窗帘、关紧门扉。我们是来索命的。那时我只当镇民猜到了我俩的来意,要不就是天性易受惊吓。我有所不知的是,当天早上,另一批陌生人已先于我们骑进了镇子。镇民已经遭到了惊吓。
那封信上写的地址是圣彼得杂货店转交。我们来到一座栗树荫蔽的小型喷泉广场,向一个神色紧张的妇人问路。她盯着自己的脚面给我们指了路就躲到一边;与此同时,众人纷纷远远地让开一条道。不久之后我们便拴好马,走进了杂货店,店内唯一的顾客刚看到我们,就决定把采购事宜改在下次。我和雷金纳德困惑地对望一眼,随后我扫视了一通店面。高耸的木架排满三面墙,架上搁着各色坛罐和捆扎起来的小包裹,后方是个高高的柜台,店主站在里面。他蓄着宽阔的唇髭,戴了条围裙,脸上原本的笑容在看清我们时就跟蜡烛燃尽似的熄灭了。
我左侧有一段为够到货架高处而设的阶梯。店主的儿子,一个外表看来十岁左右的男孩,匆匆忙忙跑下阶梯,差点一脚踏空。男孩在店中央站定,双手垂在身侧等待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