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豁并未正面解答,而是沉思着问:&ldo;你刚才说的那个李栓子,跳井死了。那么那口井有没有再用?&rdo;
&ldo;没有。把李栓子捞出来以后,那口井就封了哇。&rdo;
&ldo;县里的医生来村里做过调查没有?&rdo;
&ldo;来过。不仅县里头的,省里头的医生都来过做调查。不过最后啥子也没查出来。最后村里好多人都得了这个睡不着的病,医生也莫得办法。只有把那些得病的人全部转移到外头去住了,听说那些人在外头住一段时间后,这个病会好得多。&rdo;
老豁点点头:&ldo;这个情况我之前已经听说了。&rdo;
罗寡妇忽然小声地问:&ldo;我们……是不是我们这里不干净,招惹啥子东西了?&rdo;
老豁问:&ldo;村里人因为害怕这个,有很多都搬走了是吧?&rdo;
罗寡妇点点头。
我问她:&ldo;那你怎么不搬走?&rdo;
罗寡妇说:&ldo;我家里男人死得早,又没得老人娃儿,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死就死了,我不走。&rdo;
&ldo;那你晚上能睡着觉吗?&rdo;
&ldo;能睡着,我还没被传染上。&rdo;罗寡妇抿了抿耳背后的头发说。
到罗寡妇家门口的时候,天已经落黑了,西边的太阳已经沉下了一半去,黑暗如同一只巨大的蝙蝠,正在用双翼慢慢笼罩住整个天空。整个青子坡不见半点灯火和炊烟,活活像一个鬼村。
我戳了戳老豁说:&ldo;豁哥,你看,这还真是挺吓人的,多像恐怖电影里面的地方啊。&rdo;
老豁环视四周,点了点头:&ldo;嗯,是挺恐怖的。要不是我以前干过影视编剧,还真得被这地方给吓着。&rdo;
我颇感意外:&ldo;职业挺杂啊,你还干过影视编剧?&rdo;
&ldo;嗯,干了两个多月吧。后来&lso;她&rso;也挺烦的,我就跟&lso;她&rso;分手了。&rdo;
&ldo;……&rdo;
我们进了罗寡妇的家,一个院子,几间破旧砖瓦房,典型的农家院落。村子里早已经是断水断电,罗寡妇掌了两盏煤油灯,勉强能把屋里照个大亮。她让我俩先在堂屋里坐一会儿,自己去厨房里做点东西吃。
我端着煤油灯在堂屋里转了一圈,四下瞅了瞅。屋子里很乱,有些阴暗潮湿,即使在夏天也隐约泛着一股子霉味。在我的印象里无论南方或北方的村居都是这个感觉,大概是没有使用装修材料而土壤湿性比较大的缘故。屋子左边放着一台老式的电视机,看外观弄不好还是黑白的。电视机后面的墙上挂着一个老旧的木头相框,里面嵌着几张照片。我举起煤油灯扫了一眼,说:&ldo;这罗寡妇还去过北京天安门呢。&rdo;
&ldo;嘿,瞧你说的。&rdo;老豁在一边道,&ldo;别管多穷的人家,谁还没出过几趟远门啊。原来不是有个新疆的老头叫什么库尔班的,还徒步走到北京来着,就为了见一眼伟大领袖毛主席。&rdo;
我反驳道:&ldo;那是信仰好不好。&rdo;
老豁不屑道:&ldo;你个小屁崽子,懂什么叫信仰?&rdo;
我说:&ldo;我当然懂。信仰就是凝聚力。&rdo;
说话间,罗寡妇已经做了两个菜端上来。一个炒腊肉,一个炒笋尖,还熬了一点玉米稀饭。老豁把煤油灯剔得更亮了一些,坐下说:&ldo;多少年没吃过烛光晚餐了。&rdo;
罗寡妇掩口而笑,看来她还是能听懂一些时尚词汇的。
老豁随手夹着菜,问她:&ldo;村里人都走光了,你准备怎么办?&rdo;
她默然了一会儿,咬着筷子头说:&ldo;我公公、我男人的坟都在这头,逢年过节的我还要烧纸给他们。我不能走。&rdo;
老豁说:&ldo;走了逢年过节再过来呗。你一个人能住吗?这里已经封锁了,再过几天就要做焚毁式处理了。&rdo;
罗寡妇低着头不说话,脸上看不到什么表情。我随口问道:&ldo;你男人什么时候过世的?&rdo;
&ldo;有十多年了。他得急性肺炎死的。&rdo;罗寡妇说。
&ldo;哦……这样。&rdo;为了缓解尴尬,我指了指墙上的相框,没话找话地说,&ldo;那你在北京天安门的照片,谁给你拍的?&rdo;
罗寡妇的手忽然抖动了一下。若不是桌子上的火苗闪了闪,我根本注意不到这个细节。她抿了抿耳背后面的头发说:&ldo;没得人给我拍。天安门自己有照相的,拍完之后就给我寄回来咯。&rdo;
我感觉她的语气变得有些奇怪,但具体又说不出来。吃完饭后,大家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各自回房睡觉。罗寡妇让我跟老豁住在西边的房间,那是她以前的老公公住过的,收拾得还算干净。我们也不挑拣,抖了抖床单就睡下了。
夜里起了风,还算凉快,再加上这一天折腾的,我很快就睡着了。可心里装着事,总也睡不踏实。约莫睡到半夜,我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给弄醒了。睁开眼,瞧见老豁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悄悄地朝门外走去。
他这是要干什么去,撒尿?看样子不像。我略微思索了一下,恍然间明白了,这老家伙是要作死啊!我看他白天就和罗寡妇眉来眼去的没个正经样,只是碍于我在场不好做什么,这夜深人静了,他可算等到机会了。
我悄悄起身在后边跟着他。没想到老豁刚走出门口,就察觉到了我的存在,他回头低声道:&ldo;你干什么?&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