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互相见礼,一派和谐氛围。晏袖等几个在场的孩子甚至还得到了一封红包,说是补上去年错过的压岁钱。晏袖看着八面玲珑的迅速博得二房上下欢心的邵姨娘,再看看一味打压庶子女的嫡母邹氏,暗暗摇了摇头,不是一个段位的对手啊,若不是七哥实在很争气,恐怕现在二房嫡子女会泯然众人矣。
这时大家注意到她身边跟着一个身着锦衣的小小的男孩子,看来就是十弟晏京了。那个孩子神色怯懦低眉顺眼,见到了二老爷完全没有叫人的意思。邵姨娘就满怀自责的请罪,&ldo;都怪妾身不好,没能教育好十少爷。&rdo;她身旁也才回来的五姐晏妩就插了进来,叹息着说,&ldo;父亲,这您不能怪姨娘,姨娘为他费尽了心力,有些事情姨娘反反复复教了数遍十弟还是学不会。&rdo;
二老爷扫了晏京一眼,见他实在呆呆的,于是柔声道,&ldo;这怎么能怪你呢?当时的情况我也知道,若不是你非要留在那儿,如何会受了一年的罪。&rdo;语气十分的疼惜,居然旁若无人的关心起了邵姨娘,晏袖看着旁边邹氏的黑脸,暗叹邹氏于宅斗一门上实在没有天赋。
酒宴过半,晏老太太使人来叫晏袖去寿康堂说话。晏袖起身向各位长辈表达了歉意,然后带着白露小满悠然而去。邵姨娘看着晏袖离去的背影,吃惊的发现丈夫竟然不以为意。
当晚二老爷自然是住在了邵姨娘的桃李园,二人一年多不见,但邵姨娘却还是风情依旧,把二老爷哄的搂着连说了几个小娇娇。
两人快睡觉时,邵姨娘才道,&ldo;老太太现在倒是很喜欢八姑娘呢,半天不见还要找去说话。&rdo;二老爷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ldo;自父亲去后,母亲多年未得开怀一次,上次母亲忽然生病,多亏了小八照顾,如今母亲肯出来见小辈了,不时也笑一笑,我看着心里很欢喜。&rdo;
邵姨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ldo;那八姑娘真是有大功劳。&rdo;她记得她走之前晏袖还是个任人揉圆搓扁的孩子,没想到一年多不见竟然得到了那位待人冷淡的老太太的喜欢。
但眼下她的首要目标是孩子的婚事,一个小姑娘而已,暂时先不去管她。这时二老爷伸手搂过她的腰肢,含糊道,&ldo;睡吧。&rdo;于是二人自是睡下不提。
陶然居
晏袖懒洋洋的躺在醉翁椅上,任白露给她擦拭半干的头发。白露柔声细语道,&ldo;不久以后就是佛诞,那一日您会见到很多人,现下晚上可不能再看书了,您可不能仗着自己年纪小就不注重身体。&rdo;
白露比晏袖大了三四岁,说话间俨然一幅大人的样子。晏袖眯着眼睛笑问,&ldo;好白露,知道的人道你与我差不多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娘呢。&rdo;
白露无奈的答,&ldo;姑娘,您又取笑奴婢。&rdo;她擦干了晏袖的头发,取过一旁的桃木梳仔细梳了起来,&ldo;奴婢家里有几个弟弟妹妹,没进府之前习惯了。&rdo;
&ldo;你是几岁进府的?&rdo;&ldo;回姑娘,奴婢六岁进来的,先是在后厨做了几年,后来就被邵姨娘指给您了。&rdo;
晏袖睁开了眼,&ldo;哦?居然是邵姨娘吗?我以为应该是夫人。&rdo;白露笑了笑,&ldo;说来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当年京都曾闹了疫病,夫人正忙着照顾疑似得病的四少爷,根本无心在中馈上,府里的事都移交给了邵姨娘。&rdo;
&ldo;原来如此。&rdo;晏袖点了点头,&ldo;那四哥哥当真得了疫症么?&rdo;白露笑着摇了摇头,&ldo;四少爷只是患了风寒,不过半月就大好了。后来老太太想要让夫人接手,可是夫人说她之前做了很久,实在是做不了,所以那之后中馈之事一直在邵姨娘手里了。&rdo;
晏袖颔首,重新歪在了椅子上。可是邵姨娘离开了这么久,府中中馈却分毫未乱,邵姨娘的手段可见一斑。
白露放下手中的梳子,柔和的笑了笑,&ldo;好了姑娘,梳好了,您快去歇息吧。奴婢就在外间,晚上您有事就叫奴婢。&rdo;晏袖忽然看着灯下散发着柔光的女孩子道,&ldo;好白露,以后我一定能让你做领十几两的管事娘子。&rdo;白露温柔的笑了笑,&ldo;好,奴婢等着。&rdo;
接下来的几天,晏袖冷眼看着邵姨娘在府里主持中馈之事,凡事都安排的极有条理,阖府上上下下竟无一点纠纷发生。
她总感觉邵姨娘这样逾越了,于是去寿康堂请安的时候就没忍住委婉的问了晏老太太。晏老太太慢悠悠的啜了口清茶,&ldo;主母不顶事,若无人顶着,府里岂不是要乱套。&rdo;晏袖笑嘻嘻的倚在她身前,&ldo;不是还有您嘛?何必让邵姨娘在人前操持。&rdo;
晏老太太虚点了点她的额头,&ldo;你这妮子当你老祖母真老了是吧?!&rdo;说着无奈的笑了笑,&ldo;当时你母亲刚入府时我也叫她在跟前教过,可她实在没这能耐,总说自己头都大了,时间久了我也懒得费心去教了,可巧邵姨娘入了府,反正你父亲爱重她,她也做的来,索性就把中馈之事交给了她。&rdo;
晏袖点点头,与晏老太太转而说起果子的一百零八种做法,就此揭过此事不再提起。
转眼就到了四月初八,释迦牟尼圣诞,所谓的佛生日这天了。
晏袖天不亮就被白露从被窝里挖了出来,梳洗打扮,特意换了身浅绿色衫子,配了只珍珠钗子,然后就去了寿康堂。本来她还碎碎念自己没睡醒,结果到了那儿发现除了几个哥哥,剩下的孩子全都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顿时感觉心里平衡了许多。
晏老太太穿的干净而庄重,由霍嬷嬷扶着上了前头的油布马车,邹氏晏绮跟着上去了。剩下的晏安和晏樾坐一辆车,邵姨娘和晏妩坐一辆车,晏袖本来要和晏瑶去一辆,但晏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玉粹过来请走了她。
于是就造成了现在这种她和邹氏晏绮大眼对小眼的状态。晏袖手里捧着一杯花茶默默的降低存在感,因为邹氏的脸色实在是不太好看。但老太太不说话,邹氏也不好出声,只得憋着。晏袖有些神游天外,她想起邵姨娘好像是带着晏京一起上的车,那晏瑶不是就自己一个人坐一辆车了?她为晏瑶掬了把同情泪。
然后又想到晏京,晏袖忽然觉得脑中灵光一闪,好似自打她回府之后就一直把晏京带在身边,从没让他独自居住过。按理说晏京不小了,应当可以辟院独住了,这是怎么回事呢?
接下来的路上,晏袖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直到马车轻轻一震,停下了。晏袖回过神来,本想去扶老太太,但发觉邹氏和晏绮快她一步早已占据了老太太的左右两边,于是摸了摸鼻子跟在了她们身后。晏老太太看着她的动作,没有出声。
下了马车,白露已经等在了边上,见到晏袖忙给她披了件薄斗篷。&ldo;虽然入了春,可早晚还是有些凉意,姑娘还是披上点吧。&rdo;
有僧人出来迎接一行人进去,晏袖跟着众人,她四下看着靖安寺的布置陈设,感觉还挺新鲜的。一进寺门就是一口大鼎,僧人给每个人都发了三柱清香,众人都虔诚的迎了礼,将香插在了鼎里然后往里走。
白发苍苍的老住持等在殿门口,&ldo;这么些年了,您还是来的最早的人啊。&rdo;晏老太太就笑了笑,语气敬重,&ldo;您在此处数十年,您这要是这样说的话那老身可真是受之有愧。&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