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惊,思索是否还来得及掏出薄铁片,就听到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山项慈不知何时被解除禁锢,正朝我飞速奔来,而丰复余,母亲,和那个父亲同事正站在防线旁边,正准备朝我跑来。
我很清楚,他们每一个人都被两个以上的枪口对着。丰松看着这奇怪的一幕,只得下令开枪,可山项慈竟赶在子弹前将我扑倒在地上,子弹一颗颗射进她的后背,她却丝毫没有反应,而是双眼空洞地注视着我。
&ldo;嘭……嘭……嘭……&rdo;
&ldo;……冉风蓝!没听到我的命令吗!给我停下来!停下来!&rdo;丰松好像在喊什么,可我推不开山项慈的手肘,她死死地压在我身上。我扭头一看,冉风蓝正抡着一个有她四倍体积的机器,对着海煤镇的雕塑有序而迅猛地砸着。雕塑开始崩塌,掉落大量块状物。
一时间丰松手下的火力全部转移到冉风蓝身上,可那么多子弹竟然无法阻拦她的动作,让我不禁想起她那泛着金属光泽的皮肤。
冉风蓝好像在念着什么,可我听不清。此时我头顶上山项慈的嘴里竟传来了冉风蓝的声音,用有序而冰冷的口吻说道,
&ldo;实验最后一阶段尚未结束之前,平衡点不能被销毁。&rdo;
我想起冉风蓝几小时前提及的输入进她机械肉体记忆里的实验最后一阶段。
&ldo;雾墙崩塌程度已经达到临界值,开启最后一阶段。雾墙崩塌程度已经达到临界值,开启最后一阶段。&rdo;
&ldo;什么最后一阶段?&rdo;丰松的音调陡然提高,&ldo;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什么所谓的最后一阶段!&rdo;
没想到,雕塑竟有层外壳,如今外壳被敲碎,露出了内里。
那是一个巨大的木油柱子,在阳光下正泛着刺眼的红光。柱子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我粗略地数了数,至少有二十多个。我眯起眼睛看,发现柱子顶上的那个突出的地方,形似一个小圆球。而小圆球下方连着一个更大的近似圆球的东西,旁边还有四个须‐‐
是孩子。
这个想法击中了我。
雾世界里一直缺乏木油,可我们有正常的生育率。而根据山项慈跟我讲述的情况,山世界里生育率一直接近于零,孕妇生产经常出事故,可他们的木油却非常充足。
如今这个雕塑竟将两个世界最缺乏的两个元素联系起来,让我不敢去细想其中的联系。胃一阵翻涌,我只好侧着身子干呕起来。
这个双生世界,自从几百年前雾墙出现开始,雾世界的雕塑,山世界的巨坑,木油的来历,到底还有多少让人头皮发麻的秘密。
冉风蓝还在砸这那根巨大的木油柱子。它开始硬化,出现裂痕,红色的碎屑到处飞溅。没过几下,柱子就拦腰断裂,砸到地上,一股股浓雾从柱子基座里面喷涌而出。
&ldo;实验结束,数据传输中。&rdo;山项慈又在用冉风蓝的声音说话。
我目光所及之处,阳光正在一点点消失,雾如同一条条蔓延的毒蛇,即将湮没我和我的世界。
不行,我只知道我能在双生世界里穿梭,也就是雾世界里的海煤镇,和山世界里的海煤镇,可如今这到处都是雾,我不一定还能有找到路的能力。
更不用说丰松和他的爪牙还在一旁。
&ldo;数据传输完毕,启动毁灭程序。&rdo;
我心中一凛,远处立刻传来哀嚎声,此起彼伏。我看着还撑在我身体上方的的山项慈,希望能在她眼睛里看到些人性的影子,可她还是不为所动,重复着&ldo;启动毁灭程序&rdo;那句话。
心里的担忧比眼下越来越浓的雾还要让我不安。
到底,是谁在毁灭谁?
二十七化雾
哀嚎声仿佛没有尽头,我实在受够了躲在一边听着这种声音而不能做任何事。好几次我能感觉到有人跑过我身边,甚至能看到山项慈的身形一颤,接着有人大叫一声,很可能被她的身体绊倒,而摔在附近的草地上。
所有人都在尖叫着奔跑,我却只能忍着小腿的疼痛,看着山项慈毫无表情的面庞,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人们的声音才慢慢弱下去,直到我周围陷入一片死寂,安静得我能听见耳边雾流动的声音。
有人正在走过来,我能听到那人脚底与草地的摩擦声。
那人停住脚步的同时,山项慈起身不再钳制我。我正打算慢慢仰躺着挪到远一点的地方,脑袋就撞上了一双脚。
紧接着我被一只手拽住胳膊,猛地拉到站立。这等怪力,只能是冉风蓝。
她的脸上被血液和污垢覆盖地几乎看不清原来的模样,原先右耳朵的地方如今空空如也,时不时还冒出些火花。她的下巴已经歪到左耳朵那一侧,眼睛只剩一只还算完好,另一只已经破碎得只剩个眼眶。
&ldo;冉风蓝,是我,我是这个世界的平衡点!&rdo;
&ldo;发现平衡点。&rdo;冉风蓝掐着我的脖子将我举高,我双手扣住她的手腕,发现她只剩一只手臂,而她那歪曲的下巴正在努力张开到非人类的程度,露出一个看不见底的黑洞。
山项慈应该还站在我身后一动不动。她的身体完全受冉风蓝控制。母亲和丰复余还不知道下落,不知道是否已经被冉风蓝的毁灭装置给……我不愿去想这个问题。他们都不是平衡点,应该能及时吞下木油,找到躲藏的地方。从我今早踏进实验室的帐篷开始,变故一件接着一件,根本没有机会去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