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边谈边往兽笼方向走。那里也是一片静寂。老虎、狮子、花豹睡在各自的笼子里。又是在它们的野性被几周的囚禁驯化之后,马西亚&iddot;凡&iddot;吉特才把同类聚在一起,这样做颇有道理。否则,这些凶残的野兽刚被关起来时,彼此间肯定会互相撕咬的。
三只狮子一动也不动,像大猫一样围成半个圆圈儿。它们睡得正香,脑袋埋在浓密的黑色毛发里,无法看到。
笼里的老虎们可没这么温顺。灼亮的眼睛在黑影里熠熠闪光。一只大爪子不时地伸出,挠抓着铁栏杆。这是强压野性的食肉动物的睡眠。
&ldo;我知道,它们正在做恶梦!&rdo;上尉怜悯地说。
无疑,几丝悔意或至少是几分遗憾,也在侵扰着那三只花豹。此时,它们若是解脱了一切羁绊,该是驰骋于林间吧!该是围着猎场闲荡,搜寻着鲜活的猎物吧!
至于四只黑豹,没有恶梦搅扰它们的睡眠。它们平静地睡着。其中的两只,一公一母,睡在同一个笼里,安闲得就像是在自己的兽窝。
只有一个笼子还空着,‐‐为那第六只尚未捉到的老虎预备的,马西亚&iddot;凡&iddot;吉特只等捉到它就离开围栅村了。
我们的散步持续了近一个小时。在围栅内转了一圈后,俩人回到一棵大金合欢树旁坐下。
整座森林寂静无声。黄昏时分还把树叶吹得飒飒作响的风已经住了。树叶一片儿也不动。无风的高地上,残月西移,氛围与平地一样静谧。
我与奥德上尉并肩坐着,不再说话。但两人仍无睡意。在大自然万籁俱寂的宁静中,较之于感官的吸收,人更多的是经历着精神的浸染。思而不明其所思,梦则如醒时所梦,未被眼睑遮挡的目光着意地投注到某个奇幻的想象中。
然而,不寻常的情景使上尉感到吃惊,像四下无声时人几乎无意识所做的那样,他低声对我说。
&ldo;莫克雷,这种静默真让我惊讶!野兽都习惯在黑暗中吼叫,因此,森林的夜晚是很嘈杂的。既便没有老虎和豹子,豺也会号叫不止。这围栏内满是生物,该引得它们成群而来才对,可我们却什么也没听到,连地上枯枝折断的劈啪声都没有,更别说野兽的吼叫,马西亚&iddot;凡&iddot;吉特如果醒了,他的讶异肯定不会比我小,大概又会语出惊人地表达这份惊诧。&rdo;
&ldo;你的看法很对,亲爱的奥德。&rdo;我回答说,&ldo;我也不明白到底为什么不见这些夜间出没的家伙。但我们俩得加点儿小心,别让自己在这安静的环境中也睡着了!&rdo;
&ldo;挺住!咱们要挺住!&rdo;上尉边伸胳膊边回答。&ldo;出发的时刻越来越近了。&rdo;
我们于是又开始攀谈,言语却拖沓还不时伴有长久的沉默。
这种半睡半醒状态持续了多久,我无法讲清;但突然,一阵沉闷的骚乱声猛地把我从迷朦的昏睡中惊醒。
奥德上尉也从迟钝中被撼醒,与我同时立起身来。
毫无疑问,骚动起自兽笼。
刚才还如此安静的狮子、老虎、黑豹与花豹现在却发出忿怒的低吼声。它们站在各自的隔层里,碎步跑来跑去,强烈地呼吸着发自畜栏外边的某种气味,还喷着响鼻,弓起背顶着笼子的铁棍。
&ldo;它们怎么了?&rdo;我问。
&ldo;不知道,&rdo;上尉回答,&ldo;怕是它们感觉到来了……&rdo;
突然,围栅村四周迸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
&ldo;是老虎!&rdo;奥德上尉一边往马西亚&iddot;凡&iddot;吉特茅屋跑一边喊道。
但,怒吼声是如此之大,村里的所有人员都已经爬起来了,供兽商带着他的伙计们出现在屋门口。
&ldo;是场袭击!&rdo;他嚷道。
&ldo;我看是,&rdo;上尉回答。
&ldo;等一等!让我看看!……&rdo;
话还没有说完,马西亚&iddot;凡&iddot;吉特已抓起梯子靠在栅栏上。两下子便爬到最顶端。
&ldo;十只老虎和一打儿左右的黑豹!&rdo;他喊。
&ldo;这可不是闹着玩的,&rdo;奥德上尉回答。&ldo;我们本想去追杀它们,现在成了它们围攻我们!&rdo;
&ldo;拿枪!拿枪!&rdo;供兽商喊。
大家依言行事,二十秒钟后便都做好了射击的准备。
在印度各地,遭到野兽的群袭并不罕见。有多少次,这片虎豹经常出没的土地上的居民,尤其是森德本兹的住户们,被围困在他们的住宅里啊!这种意外情况着实让人惊惧,而且,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野兽偷袭得手。
然而眼下,围栅外的嚎叫又融入了栅内的怒吼,栅内与外面的森林相和。我们彼此问说话都听不清了。
&ldo;到栅栏那边去!&rdo;马西亚&iddot;凡&iddot;吉特喊道,更多地是凭借手势而不是声音让人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们向围篱冲去。
水牛这时已惊恐万状,左冲右突着要闯出被圈定的地方。车夫让它们待在原地的努力只是徒劳。
突然,围篱村的栅门‐‐门栓显然没有上好‐‐猛地被撞开,一群野兽冲了进来。
可是,卡拉加尼已像往日一样,极为谨慎地关好了这道门啊!
&ldo;回屋去!回屋去!&rdo;马西亚&iddot;凡&iddot;吉特边喊边往房子跑去,只有它能充当避难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