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前后看看,两个肥胖的中年妇女把自己夹在了中间,她衡量着是否有回去拿的必要。最终还是决定放弃,她想起来,在这家超市门口有一家药店,如果运气好的话,应该也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牌子。
她背着硕大的购物袋,吃力地走在路上。所有超市都有这样的毛病,它们的设计总是充满了自以为是的小聪明,从收银台走到超市的出口,必须绕个宽宽的z字,以确保你在出门之前,能够经过大部分超市附属的店面。
姚若夏只需要那家的维生素,它却偏偏位于顶端,她不得不多走一段路。
好在这一段道路并没有让她白跑。她带齐了所有想要的东西,走出了超市的大门。
终于坐上了车,她想着,天又开始暗下来了。姚若夏对出租车司机说了一个地址,汽车在华灯初上之前,上路了。
到了目的地,姚若夏付了钱,然后拎着大袋子走进了小胡同。出租车是可以再往里开一点的,可她不想麻烦,另外也不想节外生枝,宁愿步行走到老婆婆的家里。
上次来的时候,姚若夏给她安了一个特殊的门铃,那是一个由细绳牵到门外的机关,另一头连着屋里灯泡的开关,这边一拉,伴随着门铃还有闪烁起来的灯光。她买了一大堆可以增强听力的食疗产品。但事实上,这些都无济于事。听力学专业的姚若夏明白,老太太的听力损伤是不可逆的。那明知不起作用为什么还买呢?姚若夏自己也搞不清楚,也许是为了让自己心安一点吧。
老太太开了门,认出了姚若夏,热情地把她让进来。老人心情越愉悦,姚若夏就越感到欣慰,这让她还能感觉自己并非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不久前,李从安的电话如期而至,姚若夏不动声色地聆听着他诉说自己父母身上发生的可怕的事情。她已经练习了很久,做到了毫无破绽地表达自己的吃惊。可让姚若夏受不了的是李从安安慰自己的语气。
她听得出来,他以为她会为此愧疚万分,殊不知一切都由自己一手操纵。然而越是这样,姚若夏心里反而有一种说不来的纠结。
她坐了下来,老婆婆倒来一杯水。她看着老人沧桑的脸,又想起了自己如同老婆婆容貌一样沧桑的经历。
如果一切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该有多好。一边是十五年以来深埋着的暗流涌动的仇恨,另一边,又是与日俱增的与李从安一家的感情。
平心而论,如果没有那些渊源,姚若夏很愿意做个称职的儿媳妇。然而命运却将她推入了这场万劫不复的旋涡中。
姚若夏扶着老婆婆坐下,来到厨房,把热水瓶里的开水倒进了一个大碗里,然后把超市买来的猪脚放了进去。&ldo;我来吧!&rdo;老婆婆在背后要把姚若夏手上的活儿抢过去。
&ldo;我来,这个我知道怎么弄的。&rdo;
&ldo;你看,这多不好意思,又让你买,又让你做!&rdo;
姚若夏把煤气灶上火开了,烧上水,然后把洗干净的黄豆倒了进去。&ldo;酱油有吗?老抽的。&rdo;
&ldo;有有有!&rdo;
&ldo;冰糖呢?&rdo;
&ldo;也有也有!&rdo;
老婆婆忙不迭地打着下手,嘴里还在表示无尽的谢意。姚若夏手上忙着,面带笑容,可心里几乎到了崩溃的地步,因为她自己知道,现在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心理上的自我原宥。
第二天,姚若夏还是决定行动。这是一个明媚的早晨,冬季里难得的好天气。她从住家出发,依旧打车,带好了所有的东西。
这是一家市级三甲综合性医院,出过很多享誉国内外的专家,如果李从安的父母换一家规模小点的医院,或者接诊的是个不够机灵的实习生,现在一定已经死在手术台上了。
医疗资源的不平衡,让很多平头百姓成为庸医手下的试验品,姚若夏恨得咬牙切齿,她从十几岁就明白人与人之间是有阶层之分的,对此她有切肤之痛。
这些不公平永远都不会落在李父的身上。姚若夏冷笑,他们的身份注定养尊处优,占有着所有的优等资源,而他们就自以为是优等公民,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却恬不知耻地享用着百姓用血肉甚至生命换来的各种成果。
姚若夏不断地在为自己增强信念,她告诉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是在替天行道,这不仅仅是复仇,她是在用一己之力,抗争这个世界的规则。下车的时候,姚若夏已经恢复到了冰冷的过去。
她从边门而入,精神抖擞的保安形同虚设,姚若夏手里拎着保温桶,里面装着煮好的莲子银耳。她看上去以及事实上就是个探望病人的访客。保安甚至还对她点头示意,像进入一家餐厅一样为她拉开了大堂的玻璃门。
一股暖气迎面而来,大堂里井然有序,穿梭着穿白大褂的医生护士,还有手提礼盒水果的病人亲友。一个身穿蓝白条纹病服的老人,被她的儿女搀扶着走向户外,他们也许要去晒晒暖洋洋的冬日。姚若夏和他们擦肩而过,站到电梯前,按了13。
1314,姚若夏从裤袋里掏出一张纸条确认,她记得这个数字,然后按着门牌找过去。转过一个拐角,她远远看见病房门口坐着两个男人正在聊天。姚若夏认出了其中的一个,正是李从安队里的人。
&ldo;嫂子来了!&rdo;男人热情地站起身来招呼,并向姚若夏介绍身边的人,&ldo;这是医院保卫科的冀科长。&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