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含泪一把将她扶起,便抱着哭道:&ldo;好孩子,都是你舅舅狠心,竟将你抛下几年,撒手不管了。舅母早想接你过来,你舅舅嘴上不肯,其实夜里不知哭了多少回。&rdo;
文怡哽咽道:&ldo;舅舅舅母慈爱,外甥女儿是一刻都不敢忘的。本来外甥女儿此行是为了给舅舅贺寿,不想行事鲁莽,反倒连累舅舅辛苦、舅母担心了。&rdo;
&ldo;瞎说什么?!你能来一回,我跟你舅舅就高兴得不得了了,若不是牵挂着家里,舅母昨儿就跟着一起去了呢!&rdo;秦氏替文怡擦了脸,叫过自己的一双儿女,&ldo;你还认不认得?小时候,哥哥姐姐们是常陪你一块儿玩的。&rdo;
&ldo;外甥女儿记得。&rdo;文怡端正了身体,微笑着给表兄姐见礼,&ldo;大表哥,大表姐。&rdo;
聂家昌长子聂珩,今年有十五岁了,长得眉清目秀,容貌清俊,只是面色泛着青白,身子又单薄,一看就知道是个有弱症的。但他脾气温和,从小就疼爱妹妹表妹们,是位好兄长。当年文怡父母双亡时,他已经是半大少年,对事情还记得清清楚楚,眼下见两家关系缓和,姑姑留下的这点血脉,也终于能重新亲近,心里也十分愉悦,面带笑容地回了礼:&ldo;表妹,大表哥知道你要来,特地叫人做了你爱吃的糕点呢。&rdo;
文怡心中感动,再次致谢。表姐却看得不耐烦了:&ldo;好妹妹,你跟哥哥谢来谢去的做什么?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客气的?&rdo;
聂家表姐凤书,跟文怡年纪相仿,只大了几个月,因容貌肖父,自幼十分受宠,却难得地没被宠坏,反而是个天真娇憨的性子,最是不惯俗礼。被表姐这么说了,文怡也有些不好意思。虽说是亲娘舅,已是二十来年没亲近了,她心里多少赔着小心。
秦氏瞪了女儿一眼,搂过外甥女儿:&ldo;这是你表妹知礼,哪里象你,象个疯丫头似的!都是你爹和你哥哥惯坏的!&rdo;聂凤书嘟起嘴,向父亲抱怨:&ldo;爹!娘又说我了!&rdo;聂家昌动了动嘴唇,看到妻子的眼色,只得无奈地改了口:&ldo;先进屋吧,都站在这里,叫人看了笑话。&rdo;
众人进了聂家大门,也没往大厅上奉茶,秦氏就直接搂着文怡进了后院正房。文怡有些不安地道:&ldo;舅母,外甥女儿既是来拜寿的……&rdo;秦氏摆摆手:&ldo;自家人,讲究那些虚礼做什么?正经该好生亲近亲近!&rdo;又传了阿樱来,问起表小姐带了什么行李,有多少人跟着,昨夜是怎么安置的,问完后,便一脸不满意地道:&ldo;你舅舅真是的,真真委屈了外甥女儿!便是夜里进不得城,难道就不会在城外官道旁的客栈里定几间上房?!地方干净些不说,吃食也放心多了,早起开了城门,直接就能回家吃早饭,何必让外甥女儿在庄户人家过夜!&rdo;说完便吩咐管家们预备表小姐家仆的下处,至于文怡住的客房,昨天晚上已经备下了。
文怡坐在一旁低头听着,心里一边感动,一边不安。聂珩在旁边看出了几分,便微笑道:&ldo;表妹不必担心,母亲的性子,最喜欢操持这些的,你便是想让她歇口气儿,她还要嫌你多事。&rdo;
文怡有些感激地望向他:&ldo;多谢大表哥。&rdo;聂珩笑着点点头,却背过身去咳了两声。文怡担心地问:&ldo;大表哥身子不适么?&rdo;聂凤书道:&ldo;哥哥一年到头,不咳嗽的日子都是有数的,秋冬季节更是如此,习惯了就好。不过是因为身体弱,其实没什么大碍。&rdo;文怡听了,却越发忧心:&ldo;虽说如此,咳得多了,还是会伤身体的。我祖母也是入秋冬后便常咳嗽,平日里看大夫,都说要静养呢,大表哥没请大夫好生调理么?&rdo;
秦氏叹道:&ldo;从小到大,大夫请了不知多少位,也不过是这么着。去年年底,有一位医官路过平阴城,你舅舅托了人,好不容易请了来,给你大表哥看诊,都说是胎里带来的弱症,去根是不要想了,慢慢吃药调养,过得几年,应该会好些。你舅舅如今一心要淘换好药材,都是给你大表哥备下的。&rdo;
聂珩见母亲的神色,就知道她是因为自己的身体而愧疚,忙道:&ldo;母亲不必担心,其实也就是吹风的时候,咳上几声,不是什么大病。这大半年里,儿子天天吃药,已经好了许多,兴许明年就好了。&rdo;
&ldo;那就最好了!&rdo;聂凤书笑得眼眯眯,&ldo;哥哥成天说药汁子难喝,等病好了,不就不用再喝药了么?哥哥快好起来吧,不然过年时的蜜果儿,又是我一个人独占了,你只能干看着眼红!&rdo;
聂珩瞪了妹妹一眼,也笑了:&ldo;小馋猫儿!等到过年的时候,我就跟爹说,不预备蜜果儿了,只拿干果儿待客就好!正巧我要在家养病,前头书房太小,索性在花园里建两间屋子做书房,就把那两棵樱桃树砍了吧!&rdo;
聂凤书小脸憋红,急得直跺脚,冲着母亲撒娇:&ldo;娘,你快拦着哥哥,我不许他砍我的樱桃树!&rdo;
秦氏虽然忧心儿子的身体,但听着他们兄妹打闹,也不由得乐了:&ldo;好啦好啦,你哥哥不过是逗你玩儿,哪里就会砍你的树了?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rdo;聂凤书这才罢了,冲哥哥做了个鬼脸。聂珩只是笑。
文怡看着他们母子兄妹和乐融融,心中羡慕,只是她上无父母,下无兄弟姐妹,族中堂亲手足,也没一个是跟她亲近的,只能干羡慕罢了。聂珩看在眼里,等到管家来向母亲请示明日寿宴事宜时,便悄悄对表妹道:&ldo;表妹,母亲虽然疼我们,但也一样疼你。昨儿夜里听说你会过来,便立刻张罗着要给你做爱吃的菜。她待你,本是跟我们一般,表妹千万别觉得委屈。&rdo;
文怡鼻头一酸,忙道:&ldo;大表哥这话,可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岂会因为舅母亲近自家骨肉,就觉得委屈?不过是……想到自家身世,羡慕大表哥与表姐手足和睦罢了……&rdo;
聂珩笑了:&ldo;这有什么好羡慕的?小书是我妹妹,你不也是我妹妹么?你就把我当成是亲哥哥一般,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只管跟我说,不要外道。有什么难处,受了什么委屈,也只管跟我说。哥哥虽然身体弱些,却不是废人,护着妹妹还是能做到的。&rdo;